了解了一天清扫系的规模和教学步骤,杨天才终于闲了下来。晚上吃过晚饭,他回到学校内单间宿舍准备休息。电梯门还没有关上又挤进来一个人。
杨天抬头,眸中惊艳一闪而过。
谢观潮眼眸清凉,如寒潭之水,淡淡瞥他一眼,微微颔首。记忆芯片提示,这个人他是见过的。
杨天脸上是客套的微笑:“白教授还好吗?”
“老样子,费心了。”语气冷淡。
跟在清扫系那些生龙活虎的小崽子们相比,谢观潮只能做到礼貌。
杨天心想,难道这就是改造人?他日常不怎么接触改造人,即便是源教配备的吟唱者也是单独行动,不与军部做细致交流的。
随着电梯升起,两人无话。
四面镜子一样的电梯内壁倒映着二人的身影。杨天错眼看过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不管是哪个年代,女性的身高一般都不会比男性要高,这似乎是人体构造的关系。但是从杨天这个角度看过去,谢观潮长得很高。他自己在军部已经算是个子高的那一类人了,而谢观潮竟然比他还要高。
杨天身为男人的自尊心有被打击到。
学生宿舍和教职工宿舍不在一层楼,谢观潮很快下了电梯。
看着电梯门在高个少女的身后缓缓关上,杨天好像从一种极度压抑的氛围中解脱出来一般,竟然松了一口气。
也是此时,他想起一件事情。
在进入宿舍之后,杨天给白教授打了个电话。
白十五正在做实验,一只手拿着试管一只手握着导管,还得抬着胳膊用下巴操作终端,整个人像个拧住的麻花。接到杨天的电话,他脾气很不好地“喂”了声。
“白教授你好,我是杨天。”
“我知道你是谁,有事说事,我忙着呢!”旁边的助手过来把白教授手上的一根试管接了过去,他才有空把终端电话调成了私密端。
杨天踌躇片刻道:“白教授,我想找你帮我个忙。”
白十五那边并没有出声,很显然在等杨天继续下去。
杨天:“您还记得五年前里瓦西番西市的最后一次大清扫吗?”
白十五对这件事有些印象。
神府星域五大主星中,里瓦西算是被辐射侵蚀最慢的。
那时候,里瓦西还没有被辐射完全覆盖。虽然大部分的人已经转移到了地下生活,但是番西市在未污染边缘区这个定级上存在近百年,至于什么原因没人说得清楚。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番西市不可能被辐射侵蚀的时候,外围一次暂时性的辐射爆炸诞生出了一个A级异种,使得疏于防范的城市瞬间成为人间地狱!
“那时候番西市的求救信号第一时间被地表朱雀塔接受。我的哥哥杨帆那会儿正在里瓦西巡查,由此加入了番西市的救援行动。”
“A级异种在城市间褫夺生命迅速成长,很快已经在突破S级的边缘,为了防止它成长成为初级星兽,军部清扫队迅速出击,牺牲了近千人才将其完全消灭。可谁知,我哥从里瓦西安然归来的第二天就死在了首都星,原因未明。”
“灵值变异?”
杨天摇头:“我们做过尸检,我哥体内灵值近乎枯竭,不可能存在变异死亡的可能。”
白十五难得严肃地皱紧眉头:“你是想让我帮你查你哥哥的死因吗?抱歉,我只是个科学家,并不是侦探,你找错人了。而且即便如此,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就算要调查也来不及了。”
杨天只是继续道:“两年期我找到了我哥留下的记忆芯片,里面有一段他的记忆,但是芯片已经损坏,很多画面看不清楚。我本来不想麻烦您,毕竟这可能关乎某些秘密,之前我打算找到记忆芯片里的那个女孩了解情况,她没有给我提供有用的信息,所以我想看能不能从芯片上找到线索。”
“白教授,我可以拜托您帮我修复这个记忆芯片并保守秘密吗?”
白十五算是明白过来了:“杨家小子,我是科学家,为军部做事的科学家,不是什么修理工!”
杨天:“里瓦西的桑葚酒好像很好喝,改天我带几箱回来。”
白十五犹犹豫豫:“……那你要这么说的话,记忆芯片我得先看看。”
“行。我会寄给你的。”
白十五又道:“丑话说在前头,芯片能不能恢复我不能保证,只能说是尽量吧。要是恢复不了你可别找我茬,我可打不过你们这些力大如牛的清扫壮汉!”
杨天礼貌:“自然。”
终端屏幕熄灭,杨天有些无奈的摇头。似乎他认识的很多长辈都喜欢喝酒,姚远是这样,白十五也是这样。
酒有那么大的魅力吗?在他看来,酒只会让人活得不够清醒。
杨天这么想着闻到一股奇怪的红酒味。他表情诧异,也不知道谁在单人宿舍楼这里偷偷喝酒。
此时,谢观潮正在学生宿舍内制作一份简单的牛排。
修长的手戴上手套,将腌制好的牛排从冷柜中取出,再撒上一点点土茴香。小锅烧热,红酒和白糖熬至浓稠做调味。洗锅后小火热油,下蒜片炒香,下牛排煎至七分熟。起锅摆盘,在牛肉上淋上红酒汁和柠檬汁。
谢观潮看着自己的晚餐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只苍蝇从他面前飞过试图染指他的作品。
他眸间暗紫波动,动作极其迅速地拿起一张环保棉纸将其狠狠捏死。有些嫌弃地丢掉垃圾,谢观潮才发现自己窗户没有关。
在自己的房间,他已经不用穿女生校服。长发绾起,露出青年特有刚毅的下颚线,即便是休闲服穿在身上,也能看得出是个肩宽腰窄的好身材,映在落地窗上显得身姿异常挺拔。
谢观潮去关窗户,手搭在窗框上禁不住往下扫了一眼。
他不仅视力极好,记忆力也是。
三栋基地大学独有的地标建筑下,有好些学生在路上说说笑笑,有几个应该是这届的新生,此刻似乎已经交到了朋友,看起来兴奋极了。
情感这种虚无的东西在伟大的数据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谢观潮关上窗户坐回去继续享用自己的晚餐,按照配比做出来的食物,口味几乎一成不变。
他已经习惯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云渺安逸地上了几天专业课,在看到今天的课表,她差点整个人从床上栽下去。要不是付宁双洗漱回来正好扶住了她,她估计都要把头磕到地上去了。
付宁双:“云渺你没事吧?”
“没。”云渺扁扁嘴,“今天的课是机甲操练和机械理论。”
付宁双微微张嘴,显然是明白了什么,同情地拍拍云渺的肩膀:“节哀。我也是运气好,没人有抢养殖专业的课,不然我也有可能也要去上别的课。问你哦,你机甲操练的老师是谁?”
云渺回忆了一下:“姚远?”
“咱们学校的机甲教练有两位,这个姚教练吧……”付宁双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不厉害?”
“不,他很厉害。”付宁双道,“教学水平也没的说,从他手下出去的清扫者基本上都很强,我是指格斗方面。但是吧,他这个人特别严格,你去上他的课应该不太好过。”
云渺:“……”
怎么办?课都选了,她总不能退吧。再说了以前上学的时候也不是没遇到过厉害的老师,她一不是刺头,二不破坏课堂记录,老师应该发不了她的难吧!
机甲操练课在上午。
七点五十五,云渺提前到了上课地点,位于齿轮楼下方的巨大环形凹陷场地。从某种角度来看,这里就像齿轮楼倒映在地上的阴影。
云渺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了,一般上课,老师才是最后一个来的。万万没想到,她刚到就看见了休息台前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那闭目养神的姚远。四十几岁,清瘦,是那种在阳光下风吹日晒的干练形象,有些像云渺记忆中的体育老师。
学着之前到的同学,云渺到姚远跟前喊了声报告,他眼皮子都没有撩开一下只是点个头算是应了。
云渺去找位置先坐下来,看到休息台上的桑获益在朝她招手。等她坐下,对方递过来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你也选了这堂课啊。”
云渺点点头,端坐着等上课。
五分钟后上课音乐响起,姚远依然没动。
估计都是听过姚远的大名,好些同学即便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去提醒,只敢在私底下说说闲话。
“这都打铃了教练怎么还不上课啊?要不要去提醒他一下?”
“别了吧你,少多管闲事。姚教练多吓人你没听过吧?”
“可是我看他闭着眼,别是睡着了。听说之前他有次上课就喝了酒把几个学生狠狠揍了一顿!”在旁边人目光递过来的时候,那人立马改口,“用机甲模拟器揍的。”
“害!”
过了好一会儿,断断续续有迟到的学生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上课。姚远也是这样眼皮子没抬让人家归位。
估计是看人齐了,姚远才站起来:“我点到名的站起来。”他说了几个名字,几乎就是刚才迟到的同学。
云渺有些诧异,明明是第一天上课,老师似乎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字且对号入座了。
知道自己犯了错,这些迟到的同学都低着头,蔫了吧唧的。
姚远:“看到这个场地了吗?一圈两公里。除了我刚刚点名站起来的,全部都有,跑八圈。”
迟到的同学惊喜抬头。
有同学不服气:“凭什么我们跑八圈?我们都没有迟到,他们迟到就不跑了?”
“谁说他们不跑?”姚远轻描淡写道,“迟到的同学麻烦你们跑双倍。”
迟到的几个同学哭丧着脸。有人忍不住道:“老师,十六圈32公里,我们得跑到什么时候啊?”
姚远:“两小时之内你们跑不完?之前乐园的马拉松记录保持者两小时跑了62公里,你们才跑别人一半,你们不行?”
学生们面面相觑。
“不过我也不是不讲人情,你们迟到肯定也有自己的原因,给你们个机会狡辩一下。”
“……”
姚远扒了扒耳朵:“你们不讲我可走了!”
“老师,我讲我讲!”有个高个子男生站了出来,“老师,我是半路扭到脚了。”
姚远点头:“真惨啊。”
看着有人说了,后面跟着说的人也就多了,有人说自己肚子疼,有人说自己起晚了,还有人说饭没吃饱多吃了两碗饭……
大家说的差不多,都期待地看着姚远:“老师,我们是不是不用跑双倍了?”
“谁说的?我说了吗?”姚远挑眉,“跑还是要跑的,我就是想看看你们想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
要不是打老师犯法,他们真的……不过姚远似乎也是清扫者,体格速度力量没的说,他们这群菜鸡新生根本打不过人家好吧?好气哦!
姚远:“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错事情就得付出双倍的代价。”
“我不管你们是清扫系的,还是别的系分配到我班上的,只要是我带出来的学生第一个观念就是守时!”
“当你们上了战场,异种等着你们清除,无辜的人在等着你们解救,哪怕有一泡尿也得给劳资憋着,哪怕尿裤子上!因为你们浪费的每一秒种都可能有个生命在消失!”
“当然,你们要是不想上就滚,我也不强求,大不了扣光你们学分,无所谓啦,学分而已。”
这下子,想走的都不敢走了。
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脊背都挺得笔直。
云渺和桑获益等后勤专业学生就像小鹌鹑一样被周围五大三粗的清扫系同学围在中间,动都不敢动。
这么严肃的氛围中,姚远忽然打了个哈欠,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好了,去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