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霁说着, 重新挑选大冒险的随机选项视频。
可是,贺云翊阻止他:“不要,小岑哥, 就要这个选项。就算改规则, 是不是也应该等到下一轮?”
岑霁有些意外。
自己之所以提议改规则还不是因为担心贺云翊的身体,怕他做不了这样的惩罚任务。
贺明烈也过来劝,让二哥换一个惩罚。
可贺云翊坚持, 语气间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我可以做到。”
岑霁见他打定主意要做这项任务, 总是潋滟着惑人笑意的琥珀色眼眸忽而变得幽沉, 神情是从未见过的坚定。
像明知前方艰险依旧挥剑而上的勇士, 又有点像不服输的小孩。
不管哪一个,都是岑霁不曾了解到的贺云翊。
岑霁猜想,或许还是和他的腿有关吧。
不想抛却自己的自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岑霁默默退出手机界面上大冒险随机选项的视频搜索, 决定尊重贺云翊的选择。
只希望心中预感不要成真, 贺云翊不要选择抱他。
可是,事与愿违。
贺云翊期待的眼眸看过来,刚才那种深敛的情绪褪去,他再度用他一贯无法让人拒绝的眼神请求地望着自己。
“小岑哥, 可以吗?”
岑霁就知道……
他们这群人今天是把自己当成大冒险“抱人深蹲”的惩罚用具了!
岑霁只好走到他面前。
贺云翊从轮椅上站起来。
说来, 他们几兄弟的身高真的很优越。
贺云翊平时坐在轮椅上的时候没什么感觉, 又或许他带给自己的印象一直都是病弱天使。
可当他瘦高的身形站在自己面前,笼住一小片日光,岑霁恍然发现以前都是假象。
明明岑霁自己的个头也不低。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贺云翊的眼眸依旧是含笑的, 逆光下像天使一样,身形偏高却仍有种摇摇欲坠的破碎。
可是带给自己的压迫感却比贺明烈之前把他堵在办公室外墙时还要强烈。
他朝自己伸过来手。
岑霁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迟疑。
而等回过神来, 自己已经被抱了起来。
看得出来贺云翊是有些吃力的,昳丽的脸庞浮动着一丝苍白,薄唇紧抿,胳膊在暗暗用力。
岑霁看他额头逐渐渗出细密的汗水,终于忍不住出声劝道:“不然算了。”
“不行哦,小岑哥,说到就要做到。”贺云翊唇角牵扯出笑意,“我不喜欢半途而废,也不喜欢认输。”
岑霁见他坚持,只能尽量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提,帮他省力。
终于,漫长的五个深蹲结束。
岑霁连忙跳下来,扶住他。
许昭燃他们发出哇哦的赞叹声,庆贺一般地拍手鼓掌。
“烈哥,你二哥太厉害了,我还以——”
“你闭嘴!”贺明烈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方面,他心里为二哥复建得很好感到高兴,不仅每天能够自如走动两个小时以上,今天还可以抱人,连深蹲这种在他看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可以做到。
可另一方面,看到二哥投向岑助理的眼神。
那种渴盼和灼热,贺明烈从来没在二哥眼里见到过。
真的只是因为不愿服输的信念吗?
他身旁的两个人同样神色复杂。
贺崇凛视线在二弟身上定了瞬,又移向正帮他在轮椅上扶稳坐好的人,眼底流动出晦暗的情绪。
陆野黑眸更深。
思绪一瞬飘飞,想到了那个雪夜。
后面的游戏没玩多久就结束了。
因为岑霁注意到,大家都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没有了刚才那种紧张刺激的氛围,却又添上了另外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因子。
不过也好,不知不觉时间就不早了。
太阳西斜,暖烘烘的日光逐渐浸入了凉意。
爸爸从溪边钓鱼回来,妈妈也带着烁烁和念念睡觉醒来。
一伙人帮忙收拾草地,把露营装备搬上后车厢,岑霁一家准备去泡温泉了。
陆野原本是和他们一起去的,忽然告诉他们忘了学校还有课题要做,要赶回学校一趟。
贺总打算去狩猎场再待一会儿,晚点回公司。
苏文煜他们几个坐上许昭燃家的司机来接他们的车上各回各家。
贺云翊收拾画板,也准备回家。
贺明烈在这时跳上二哥的专属车辆,和他一同回去。
只是往常,有说有笑的兄弟俩今天都有些沉默。
一直到回到家里,两人都上了楼。
贺明烈在往自己房间走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二哥,你每次找岑助理不只是因为他办事周到,细致妥帖吧?”
贺云翊转过轮椅,琥珀色的眼眸看向自己的弟弟,微微笑道:“你呢?不是说最讨厌小岑哥了吗?”
贺明烈掌心一点一点收拢,望向这位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第一次看不懂他。
刘管家跟上来,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僵持氛围,感到奇怪。
尤其是两人交汇在空中的眼神,仿佛涌动着什么,空气中隐隐有股火药味。
他出声问道,语气和蔼:“两位少爷,怎么了?”
为什么两人之间像是闹了什么矛盾。
可是,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不是一向最好了吗?
刘管家其实从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明明刚才他们一群人在露营地的时候还玩得那么开心。
甚至连大少爷都难得参与到他们这些小年轻的游戏中。
是自己漏掉了什么吗?
刘管家左看看,右看看,百思不得其解。
贺明烈注视着二哥半晌,最后移开目光,冷声道:“没什么。”
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贺云翊长久盯着眼前的背影,笑意在眼底一点一点隐去,最后被一种烦躁代替。
他就知道,像小岑哥那么美好的人,不可能没有人觊觎。
或许,真的该跳过那些繁琐的步骤。
要是他的腿没有出车祸就好了,他直接带着小岑哥远走高飞,去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
小岑哥的美好只能自己看到。
心底那种埋藏已久的阴暗情绪仿佛又有滋生蔓延的迹象。
贺云翊极力压制,最后进了房间,关上门,打电话询问那颗蓝宝石的胸针制作得怎么样了。
贺云翊决定了,早点出手。
管谁觊觎小岑哥,不管小岑哥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以后相不相亲,结不结婚,他都会把他抢过来。
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山间温泉。
岑霁舒适地泡在温泉里,还不知道就在今天下午,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无声的情况下发生了滋变。
也不知道自己今后的生活会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只觉得热腾腾的水汽在眼前氤氲,水流温热,包裹着全身,大脑放空,什么都不用想。
泡温泉真是太舒适了!
岑霁和家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
新的一周去公司上班,办公室的同事都发现他精神状态都不一样,非常饱满。
与之相反的是他们的实习生小少爷,面色阴沉,带一点颓靡不振,像是没有睡好觉。
岑霁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中午吃饭的时候问他什么都不说。
不仅贺明烈,岑霁觉得陆野这段时间也有些不太对劲。
陆野的话本来就很少,这几天话更少了。
有一个晚上自己去阁楼上找他,见他慌慌张张往书本下藏什么东西。
就连贺总,有一次自己在向他汇报工作的时候,竟然走神了。
过了片刻后看向自己,对自己说:公众号梦白推文台“不好意思,刚才在想别的事情,能麻烦岑助理再讲一遍吗?”
这可是第一次啊!
他跟在贺总身边三年,贺总工作时间从来都是全神贯注的状态,就算他正在忙别的事情,也会将别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去。
岑霁觉得最近大家都怪怪的。
哦对了,还有贺云翊,最近总问自己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
“小岑哥,你喜欢暖和一点还是四季分明的季节?”
“这几种房屋风格你帮我选一下,我有点选择困难症。”
“如果出国的话,你觉得哪个国家更好?”
岑霁不懂贺云翊总是问自己这些做什么,还不断提到国外,难道贺云翊想出国?
他没去细想。
反正贺云翊的心思他从来都猜不透。
晚上,岑霁随贺总参加一个应酬。
这次酒局有个国外的生意人,跨国来寻合作伙伴。
岑霁照例等候在外面。
大概九点钟的时候,宴客厅的门开了,走出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一看就是喝多了。
他走到岑霁面前,酒气熏天地问道:“洗手间在哪里?”
岑霁闻声看过去,认出是上次在科技峰会上见过的那位试图劝他酒的孙总。
没想到他也来了。
不过虽然双方有过点小摩擦,岑霁还是礼貌地告诉他位置:“您往前方左拐,再往右走到尽头就是。”
“什么左啊右的,干脆你带我去吧。”对方不耐烦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抱歉,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岑霁委婉拒绝,把自己的手抽开。
孙鸿运便转过头,迷离的眼神望向拒绝他的人,同样认出这张面孔。
原来是岑助理啊。
他就说贺总走到哪里不可能不带这位岑助理。
上次的交流峰会,孙鸿运在这位小助理面前没少失面子,一杯酒而已,劳动贺崇凛那样的人为他说话,给自己施压。
孙鸿运心里并非没有不满。
如今再次见到,连个洗手间都不愿意带自己过去,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脸?
孙鸿运最近公司事业蒸蒸日上,心思难免有些飘。
再加上他今晚喝多了酒,这会儿酒意上头,不满情绪下,望着眼前一张漂亮的脸,那晚试图搭讪的心蠢蠢欲动。
尤其刚才不小心擦过对方的手背,真细滑啊。
一个男人居然长着这么漂亮的脸,手也比他摸过的所有手的触感都要好。
孙鸿运一时色/欲熏心,酒精怂恿下,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贺崇凛身边最受重视的助理了,再度抓住他的手腕,一定要让岑助理带自己去洗手间,拇指借机在滑腻的手背上摩挲。
岑霁被他纠缠不休,可对方喝醉了酒,自己怎么劝说都没用。
拉扯间,一道凉凉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孙总要去洗手间?正好我认识路,我带你去。”
孙鸿运浑身一僵,即使再不清醒,也听出了这道声音是谁发出的。
他松开手中的手腕,不敢再为难岑助理,脚步僵硬地跟在贺崇凛身后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等进了洗手间,松泻完出来,来洗手池边。
看到贺崇凛不紧不慢地洗着手,冷淡视线从镜子里瞥过来,语气却是矜雅的:“孙总酒醒了一点吗?”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孙鸿运怎么可能不清醒,忙不迭点头:“醒了醒了。”
就见眼前的男人唇角溢出浅淡的弧度,云淡风轻地说道:“我还担心你的酒没醒,正准备帮你清醒清醒。”
孙鸿运低头,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洗手池里已经放满了水。
他脊背一僵,自脚底生出一股寒意,仿佛脑袋已经被浸在了水池里,呼吸跟着窒塞起来。
“不用不用,谢谢贺总。”
贺崇凛便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以后脑子清醒点,别一见到我的人就犯糊涂,下次我就不会这么耐心地等你清醒了。”
“明白明白,没有下次了。”
“嗯,和贺氏的合作先到此为止。”
“好的好的。”
什么?
孙鸿运猛地回过神。
再抬头,那道凛冽的身影已经从洗手间离去。
孙鸿运变了脸色。
应该是随口说说,告诫自己的吧。
一个小助理再重要,比得过利益重要吗?
贺崇凛不是向来都是只要有利可图,其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吗?
然而过了好久,酒意散了些。
孙鸿运后知后觉贺崇凛说的是“我的人”。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岑霁不知道洗手间里发生了什么,就知道孙总再见到自己,眼神躲闪,态度格外恭敬,也不敢对自己动手动脚了。
隔天下午,贺总再次带自己去了剑术馆,继续上次的教学。
岑霁没想到贺总是真的要教自己格斗术,还有第二课时——他一直以为贺总只是类似于强迫症犯了的一时兴起。
而且比上次要严格。
一下午教学结束,岑霁大汗淋漓地瘫在地上。
虽然还是没办法击倒贺总,可不至于像上次那样手脚混乱,像原始人驯服四肢。
他今天可以很好地摆拳推掌,进攻几个回合。
等缓了缓,岑霁从地上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去更衣室换衣服。
贺总这时走了进来,赞许自己进步很大。
岑霁正要说是您教得好。
就听贺总语气轻淡道:“下次再遇到有人纠缠你的情况,就用我教你的直接打回去。”
末了,补充一句。
“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