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蛊……”苏瑾言喃喃, 而后他目光坚定的看向蛊王,言语中还有些急切,“敢问蛊王此蛊可解吗?如何解?”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蛊王身上, 可蛊王的神情实在算不上乐观,他先是看了一眼低垂着头像是死了一样的圣子, 而后才凝重道。
“可以解。”
众人心头一松,可没等他们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只听蛊王继续道。
“要解子蛊, 首先得找到母蛊, 而后以母蛊引出子蛊方可解蛊,但母蛊为主, 子蛊为辅, 本身子蛊就是母蛊的傀儡, 而母蛊又受载体控制, 所以要用母蛊引出子蛊,很难, 基本可以说不可能。”
这话不难理解, 想要解孙子柏身上的蛊, 就必须找到给他下蛊之人,用那人身上的母蛊将他体内的子蛊引出来, 可那人既然处心积虑的给他下这么歹毒的子母蛊了, 又怎么可能愿意给他解蛊?
只听蛊王又补充道。
“除非母蛊的载体心甘情愿要救你, 而且在解蛊过程中, 倘若他稍有异心, 那不仅你没救, 他也会被母蛊反噬,啃噬骨髓而亡。”
如此, 根本就是一个死结,不可解的死结。
更何况孙子柏至今不知道给他下蛊之人是谁,就连找到母蛊都难,又谈何解蛊?
所以,他真的是要死了啊。
“我还有多长时间?”
孙子柏沉声看着蛊王,他身边的苏瑾言颤了一下,双手不自觉死死抓住轮椅扶手。
“最多半年。”
子蛊在孙子柏体内已经沉睡了二十年,如今也差不多是时候苏醒了,所以就算没有圣子提前唤醒,他体内的子蛊也沉睡不了太久。
子蛊一旦被唤醒就会开始吸食载体的骨髓精血,好在母蛊不在,子蛊便是无意识的吸食,这个过程也将是间歇性的,可以把子蛊想象成一只只知道睡觉和吃饭的虫子,那么它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它睡的时候孙子柏没事,可它吃的时候就是孙子柏生不如死的时候。
当然,这是母蛊不在的情况下,倘若母蛊在,任何时候它都能叫孙子柏生不如死。
几个人都听得面如白纸,孙子柏又问了蛊王几个问题,母蛊能不能远程操控,比如他在苏城而母蛊在京城,能不能控制他?再就是如果子蛊死了,母蛊会如何?或者母蛊死了子蛊又会如何,再或者,母蛊的载体死了,自己会如何?
蛊王本没有掺和到权势斗争中的意思,可子母蛊非同小可,还是他们南疆的禁术,算起来也是他们南疆出了纰漏才让这种歹毒的东西流传出去的,所以这也算是他管理的失职,而且听孙子柏的意思,那母蛊很可能在京城,眼前之人又是四十万孙家军统帅的孙子,这一看就是足以搅动天下的大祸啊,蛊王因此也不敢有任何隐瞒。
远程操控是不可能的,就算子母蛊再强,它们之间的感应也需要一定的距离,理论上是不可能超过二十米得,而且越近越好,所以倘若母蛊在京城,他不可能对孙子柏造成任何影响,更别说控制了。
但子蛊的苏醒母蛊当是有所感应的,而若子蛊死了,对母蛊和载体都没什么影响,但子蛊不可能单独除去,除非子蛊的载体也死亡才有机会弄死它,也就是说,除非孙子柏死,不然单独弄死子蛊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孙子柏死,子蛊也未必能死。
反过来,如果母蛊死亡,子蛊必然会失控,而子蛊失控的下场不用想都知道。
而若只是单纯的母蛊的载体死亡,也就是下蛊之人死了,那么母蛊会循着血肉进入新的载体,但失去了主人的母蛊同样是失控的,母蛊失控子蛊必乱,子蛊失控,孙子柏也唯有一死。
反正就是怎么着都是个死呗,几人的面色越听越沉。
孙子恒却在这时候扑通跪在了蛊王面前,他脸上从未有过的焦急慌张。
“求求您,蛊王您想想办法救救我大哥吧,我大哥不能死。”
“侯府不能没有他,他不能死。”
孙子恒从小就在这个大哥的压迫下长大,以前从未得到过任何关注,他卑微的在他的鼻息下苟活着,他浑浑噩噩的既恨这个大哥又羡慕着他,于是他总是学着他的样子,吊儿郎当花里胡哨的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招摇,可本质上他又很自卑,他下意识的卑微,下意识去讨好每一个世家公子,他浑浑噩噩的活着没有什么追求,就像路边任何人都可以踩几脚的烂泥,别人不在意他,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直到孙子柏让他练武,大哥给他找了武学师傅,而后又让他去都尉府历练,他吊儿郎当的样子逐渐被认真专注所取代,他体会到了练武的乐趣,他接触到了以往从来接触不到的人,他们的想法对他而言是新奇的,正向的,他开始接触到兵书,开始认识不一样的世界,他有了喜欢的东西,他开始在昔日朋友们面前挺胸抬头,他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也能看清那些人的嘴脸。
直到那晚围攻匡义军余孽,他看到大哥指点江山的样子,他看到身边人奋勇杀敌的英勇,他提着对方首领的头颅时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感受到了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勇和霸气,他终于找到了未来的目标,原本昏暗的人生大道变得明亮而宽敞起来,浑浑噩噩的日子也一下子变得敞亮。
而这些改变都是大哥带给他的。
也正是因为他脑子变得清醒,他才更清楚侯府的处境,清楚大哥这一趟南疆之行的凶险,他从未跟人说过他内心对于孙子柏的佩服和感激,可他从来不知道,大哥所承受的凶险和危机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侯府可以没有他孙子恒,却不能没有他大哥。
“求您,救救我大哥吧。”
孙子恒哭,小乙也跟着哭,世子就是他家公子的命。
冷美人见他们两人跪在地上哭,也跟着跪在地上茫然又天真的看着蛊王,“世子哥哥不能死,他说要给我吃一辈子的猪蹄子,还有红烧肉。”
孙子柏看着这样的孙子恒,有些意外但也挺欣慰,看着他们的样子更是哭笑不得。
一直沉吟的苏瑾言却在这时候开了口,问了蛊王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问题。
“蛊王您说过,只要母蛊的载体心甘情愿引出子蛊就不是不可能是吧?”
蛊王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是的。”
“您也说过,母蛊的载体若是死亡,母蛊便会寻找新的载体钻进去,那么倘若让我成为母蛊新的载体,是不是就能救他?”
苏瑾言此言一出,别说其他人惊诧,就是蛊王也微微顿了一下,而后便蹙着眉严肃的思索了起来。
“道理上是这样没错,可你别忘了一件事,下蛊之人虽是母蛊的载体,可他更是母蛊的主人,他才是主导着,倘若你说的这种可能存在,就是强行杀死那人而母蛊存活,可死了主人的母蛊是失控的,它可以钻入任何载体,那时候的母蛊是失控的,只知道吸食新鲜的骨髓精血,却并不受新载体的控制。”
“除非,”蛊王想到这里眼睛亮了亮,“这个新的载体懂得驭蛊之术,且还要是非常强的驭蛊之术,母蛊是很凶残的蛊虫,况且还是一只活了二十年的蛊,所以定要强大的蛊师才有可能驯服它。”
“如此,就有一线生机。”
但这也只是有可能而已,稍有不慎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这个方法跟多搭进去一条命又有什么区别。
不想蛊王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可眼前之人却仿佛看到了希望。
苏瑾言坚定道,“我想试试,求蛊王您成全。”
“蛊王我也想试试,我会武功,意志不弱,而且我对大哥绝对没有二心。”孙子恒也急切道。
“我我我,”冷美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他积极参与,“我也要。”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孙子柏望着他们,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曾几何时,在那个世界的他可是万人嫌啊,家人都希望他去死,可这个世界,他们这是在争相恐后的为自己赴死吗?
心底翻起一股热浪,让孙子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蛊王不忍打击他们,先不说在短短半年内学会超强驭蛊之术有多难,现在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下蛊之人是谁,倘若那人权势滔天又有超强的驾蛊之术,试问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杀了他?况且母蛊受他控制,他若身死又岂会让母蛊独活?
再者,倘若一切条件达成,这世上能解此蛊的人只怕就只有他父子二人了,他们又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回到南涧?
太难了,任何一个条件单拎出来都很难,更何况还需要将这些所有的条件都达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面前之人一个两个的目光都很坚定,就连他刚刚找回来这个神志不清的孙子都跟着起哄,蛊王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却在这时候,一直沉浸在崩塌世界中的圣子忽然开了口。
“我跟你们去京城,”蛊王刚想开口阻止就听圣子继续道,“让我去吧父王,让我亲手为他报仇,即便找不回他的尸骨,也至少让他安息吧。”
“父亲,让我去,否则我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木雪身体微微颤抖,可语气却很平淡,任谁都能听出他口中的坚决,尤其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睛。
蛊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木雪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没有人比他这个当父亲的更清楚了,看到冷美人,他心里也很是愧疚,于是最终他点了点头。
苏瑾言几人闻言都很惊喜,这算是意外之喜了,圣子蛊术这般强大,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也好处理。
孙子柏此时还有些茫然,他的拒绝也没用,不过京城这一趟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倘若有圣子这个超强蛊师存在,对身边这几人的安全也稍微有点保障,所以孙子柏没有拒绝的理由。
圣子坚持要跟孙子柏去这一趟,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孙子柏帮他查清当年的真相,他要知道害死苍青的幕后凶手是谁,他要知道,究竟是谁将他和苍青的孩子折磨成这个样子。
其实不需要他说,孙子柏也会查清真相,毕竟苍青就是宁一剑口中那个有可能救自己的蛊师,苍青被人囚禁的那七年究竟被迫做了些什么,又被迫教了些什么人,孙子柏直觉这跟自己身上的蛊虫可能脱不开干系,还有老蛊王口中所说的那个消失了四十年的侄子,孙子柏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些人似乎都有牵扯。
所以即便圣子不要求,他这一趟也会查清楚。
最后商议决定,苏瑾言将跟着圣子学蛊术,孙子恒本也想学,可圣子觉得他资质平平不值得浪费时间,于是只能作罢,倒是孙子柏,虽然蛊王和圣子都表示子蛊与母蛊之间的关系是单方向的,不可逆,但孙子柏还是大胆预想,可不可以用子蛊反过来控制母蛊,所以经过再三商讨,最后决定让孙子柏也跟着圣子学习驭蛊之术。
虽然同意了他异想天开的想法,但蛊王并不看好,毕竟那位被子蛊控制的人,可是他们历代蛊王中非常厉害的存在,那样的人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没道理孙子柏一个半路出家的人能做到。
孙子柏的事敲定,苏瑾言的解蛊也就迫在眉睫,所幸有宁大神的参与,再有蛊王亲自动手,成功的几率也被大大提高了。
正式解蛊前一晚,两人坐在万骨谷的湖岸上,孙子柏将苏瑾言从轮椅上抱了下来,两人肩并肩坐在岸边,夜晚的万骨谷已经恢复了宁静,白天那些狰狞恐怖的虫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有几只不安分的蛐蛐在不合时宜的叫个不停。
夜光很是皎洁,映照在清澈的湖面上形成深深的倒影,轻风微动,眼前便是一片波光粼粼。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在一起,看着水光滟滟,思绪都有些飘远,孙子柏脑子里有些乱,一会儿是前世的记忆,一会儿又是这个世界的画面,明日苏瑾言就要解蛊了,本是他该说些什么安慰鼓励的话的,可半晌却只是沉默无言。
最终还是苏瑾言先开口,他扭头望着孙子柏目光坚定,“你不用担心,明天一定能成功。”
苏瑾言本来就长得出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也是这样的月光下,借着街角的路灯,孙子柏恍惚间还以为是什么神祇降世,只是那时的苏瑾言是冰冷的,也是遥远的,他那双眼睛如深潭看不清任何东西,而眼前的苏瑾言依旧如神祇一般,在月光和湖水的映衬下,他这张没有瑕疵的脸好看得不真实,可他的眼睛里却明晃晃的映着孙子柏的影子。
如果先前苏瑾言只是因为想和孙子柏并肩而站才想恢复森*晚*整*理双腿的,那么现在他又多了一条必须坚定的理由,只有他好起来才有资格去谈什么保护,倘若他还是个残废之躯,身上又是毒又是蛊,这样的他如何去做拯救孙子柏的母蛊载体?
所以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孙子柏,明天的解蛊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可苏瑾言越是坚定,孙子柏反而越是复杂,他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可人一旦有了牵挂便会瞻前顾后,当苏瑾言毫不犹豫拿箭插向他心脏的那一刻,孙子柏的震撼和感动将他一直以来刻意忽略的那些过往记忆又都全部拉出来鞭笞了一遍。
大概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那种有人愿意毫不迟疑的为他豁出命的感觉,给孙子柏带来了极大的触动。
而这个人,同样是能让他毫不迟疑豁出命的苏瑾言。
苏瑾言能感觉出来孙子柏的心绪很乱,孙子柏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眼底的复杂就像他被圣子唤醒了子蛊时的情形,他只知道那时候的孙子柏格外惹人心疼,并非因为他被子蛊折磨的痛苦,而是那时候孙子柏的心绪,他像个孤苦伶仃却又骄傲的人,明明可怜到了极点却又骄傲的仰着头颅,他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可怜和痛苦,他只会在无人的角落里才蜷缩着独自舔舐伤口。
他不知道孙子柏经历过什么,但他想做那个人,那个冲破孙子柏虚假坚强壁垒,在黑暗中给于他温暖和拥抱的人。
苏瑾言忽然凑前,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吻在孙子柏的薄唇上。
忽然凑近的脸让孙子柏微微睁大了眼睛,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唇上那温软的触感吸引了过来,脑子里不由得想起那一晚,在苏瑾言的房间里,他轻轻吻上去,却浅尝辄止,那种心跳加速到要窒息的感觉,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青涩和悸动,是那样的强烈。
孙子柏觉得,那感觉他能记一辈子。
而此时,忽然吻上来的苏瑾言却给他一种眼眶酸涩之感,就像一直孤独的人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那怀抱带来的又岂止是温暖,那是对他过去所有孤独的慰藉和安抚,苏瑾言的闯入一下子就填补了他上一世所有的不幸,让他空虚孤独的内里变得充实了起来。
孙子柏眼眶微热,他忽的搂住身边的人,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他大手抚着他的后脑勺,他有些急切的加深了这个吻。
比起第一次的浅尝辄止,这一次的孙子柏急切又粗鲁,他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诉说长久以来的委屈,他强势的探入他口中,而后在他口中疯狂搅动,他用力的索取着,肆掠着他口中的每一寸。
苏瑾言只是想要安抚一下身边的人,他没想到孙子柏忽然变得这么热烈,但他没有一点抗拒,他任由他疯狂索取。
孙子柏吻的急切,苏瑾言的双腿本就使不上力,于是很快人就被他推倒了,他覆在他身上明显有些失控,但在苏瑾言倒下去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将自己的手臂横在他脑后,以免他的头磕到地上,他另一只手抓住了苏瑾言的手,他将他按在地上,他与他十指紧扣。
苏瑾言任由他动作,好半晌,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孙子柏终于放开了他,重新获得呼吸的苏瑾言大口大口喘息着。
月光下,孙子柏呆呆的望着他,两人同样大口呼吸着,孙子柏就那么瞧着身下这人好看到不真实的脸,他瞧着他被自己亲得微微红肿的唇,此时月光与湖水晃动,他唇齿晶亮,透着诱人的色泽,他想着若是上一世有人告诉他他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他是打死不信的,但事实就是眼前这个人真的让他喜欢疯了。
此时苏瑾言胸膛还在激烈起伏着,他有些呆呆的望着孙子柏,他那双曾经如深潭一般看不透的眼睛里已经被蒙上一层水光粼粼的迷雾,苏瑾言透着茫然的样子有几分呆萌可爱,孙子柏忽的就笑出了声,先前那些茫然和混乱竟就这么一扫而空了。
没什么可迷茫的,上一世的糟糕非他所愿,可这一世一个一个都是让他牵挂不舍的人,尤其眼前之人。
他依旧不怕死,但他舍不得死,一点都舍不得。
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呢?穿越重生这种事都让他撞上了,所以再闯一次又如何呢?不就是个死局吗,更何况他还有一线生机呢。
苏瑾言只见面前的人肉眼可见的恢复了神采,他心里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他迎着月光忽然笑着打趣。
“你还要压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想在这里……”
苏瑾言“挑衅”的意味很明显,未出口的话意思更明显。
孙子柏目光一暗,他复又凑近他哑着嗓音道,“我若想呢。”
苏瑾言只是口嗨,他哪里想到孙子柏顺势就这么说了,且哑着的嗓音像是带着魔力一般,一股酥麻的感觉让苏瑾言陡然一慌,一时间都有些不敢对上孙子柏灼灼的目光了。
孙子柏干脆将头埋入他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白皙的脖颈间,苏瑾言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变得绯红。
“瑾言,我们能生宝宝吗?”
苏瑾言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起这个,当即面红耳赤,却只听孙子柏继续在他耳边低语。
“我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今日听蛊王说什么孕子药,还有男子有两种体质,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的男子天生就能生孩子的,所以瑾言,你是哪种体质呢?”
苏瑾言被他弄得面红耳赤,他哪里想过,原本再平常不过的常识,可放在这种时候说出来这些话竟会显得如此暧昧羞耻,况且这个问题,他以为孙子柏当是知道的。
他是哪种体质,为什么每次与他共处的时候小乙都那般大惊小怪,难道这人心里没点数吗?
苏瑾言哪里知道孙子柏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对于这个世界男子能生子这件事一直都没有什么认知,更不要说怎么区分男子的体质了。
苏瑾言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孙子柏却自顾自的继续道,“瑾言你若是能生,我们便要一个宝宝吧,要是你不能,或者让我生?”孙子柏说着打了个冷颤,孙子柏想着自己怀孕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天雷滚滚,于是他惊恐的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可能生不了。”
孩子嘛,不要也罢。
苏瑾言也被他的发言惊得天雷滚滚,他震惊啊,孙子柏竟然真的不知道如何区分男子体质,就孙子柏这样的体质,就是服一百颗孕子药也未必能怀上的好吗,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言乱语啊,苏瑾言顿时只觉得哭笑不得,连羞耻都顾不上了。
“我能,”苏瑾言说,“等我们都解了蛊,我们便唔嗯……”
苏瑾言还没说完唇就被孙子柏堵住了,一个深吻之后,孙子柏就那么趴在他身上,头埋在他脖间,“那我们就说定了。”
“说定了就不能反悔,”孙子柏紧紧搂着他,“不管什么情况,你都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苏瑾言,你上了我这艘贼船,就休想再逃脱。”
孙子柏带着几分威胁的话在苏瑾言耳边响起,他最终失笑,轻轻搂着他的肩安抚的说,“放心,不逃,倒是你,胆敢中途丢下我,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尝尝做轮椅的滋味。”
这下孙子柏也笑了。
第二日,一切准备妥当,蛊王亲自解蛊,蛊王与宁一剑配合期间不能被打扰,不能分心导致出现任何差错,所以需要一个完全安静不受影响的环境,孙子柏亲自将苏瑾言推进去,他们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孙子柏离开之前对蛊王和宁一剑深深鞠了一躬,“拜托了二位。”
蛊王冲他点了点头,宁一剑神色也很凝重,直到房间门被关上,孙子柏等人完全被隔绝在外。
屋内,几个蛊师早早点上了安抚蛊虫的特制蛊香,苏瑾言平躺在一个竹床上,他只穿了单薄的亵衣,整个人被冷得微微颤抖,下摆被完全撩起,露出了他那双有些青紫的纤细长腿,蛊王站在他身前目光凝重的看着他,宁大神也站在另一侧。
“准备好了吗?”
蛊王问。
苏瑾言很是坦然的对他们笑了笑,“请蛊王和宁前辈动手吧,我准备好了。”
蛊王闻言与宁一剑对视了一眼,而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手中多出一根形状怪异的短笛,他将短笛凑到唇边轻轻吹响,伴随着刺耳的笛音响起,他唇齿动作间也发出了怪异又神秘的声音。
他像是在念着什么咒语让人完全听不懂,可就在他开口的瞬间,苏瑾言原本平静的双腿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伴随着什么东西在血肉中爬动带来的毛骨悚然之感,让他平静的面容一下子痛苦地拧在了一起,他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却被另外两个蛊师紧紧按住双手和身体。
“唔……”
苏瑾言只觉得双腿剧痛,脑中更是一阵阵的眩晕,仿佛神经也受到了攻击,而蛊王的笛声宛如攻击他的魔音,带着尖锐的冷厉。
很快,苏瑾言的口中便有一股血腥味传来,他死死咬住牙齿,所有蛊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双腿,只见刚刚只是轻微青紫的双腿肉眼可见的变得狰狞起来,那上面的青筋微微暴起,很快,那暴起的青筋里便鼓起一个小包,那鼓包开始在他的血脉中移动了起来。
所有人瞳孔一震,“出现了。”
是寒蛊。
蛊王的笛声陡然变得急促,他的嘴唇快速蠕动着,仿佛他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带上了杀气一般。
同一时间,一个蛊师手起刀落迅速在那蛊虫移动的地方花开一条血口,接着另一只手拿什么东西快速一挑,就见一条血肉模糊的东西蠕动着被挑飞出来,刚好落入一个罐中。
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落入罐中还在疯狂蠕动,另一蛊师迅速将盖子一盖,这蛊还有用。
两位蛊师的动作又快又准,配合得天衣无缝,但就在蛊虫被挑出的一瞬间,那被压制的毒素瞬间像是被解放了的疯子一下子就涌向苏瑾言的上半身。
几人只见那青黑的筋脉瞬间向上蔓延,苏瑾言白皙的手臂肉眼可见的变得青筋暴起,接着是他的脖子,脸颊……
那毒素之迅速超出在场所有人的预料,它们仿佛下一秒就要侵蚀苏瑾言的大脑。
但就在这时候,一旁的宁大神猛然运起一掌直接对着苏瑾言的脑门覆下去,强大又浑厚的内力瞬间从苏瑾言的头顶灌入,而后迅速向下蔓延,竟是直接与那股黑气撞在了一起。
“唔……”
苏瑾言痛苦地整个面目都扭曲了,他浑身颤抖抽搐,身体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他的理智几乎在丧失的边缘,几个蛊师慌忙将他死死按住,而这时候,老蛊王终于睁开了眼睛,接着他口中的笛音忽然就变了。
“就是现在,给他解毒。”
只听蛊王又是一阵奇怪咒语念动,就见苏瑾言身旁的一个小罐子里忽然钻出来几个小手指大小的通体透明的蛊虫,那蛊虫蠕动着直接一口咬住了苏瑾言的脖子,而后便开始疯狂吸食。
苏瑾言顿时疼得嘶喊一声,以他的隐忍之能,能让他痛得叫出这般惨声,可见那蛊虫带来的疼痛有多大。
守在外面的几人只觉得心头一颤,孙子柏担忧的望着里面,整个人急得团团转,他们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又进展到哪一步了。
就在刚刚,里面忽然传来奇怪的笛声,接着原本安静的四周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名的虫子蚂蚁竟然诡异的朝着苏瑾言所在的竹屋爬了过来,眨眼功夫密密麻麻的爬到了他们脚下,很快就将整个竹屋都包围了起来,但里面似乎有它们惧怕的东西,虽然不断有毒虫蚂蚁爬过来,却始终不敢越过一定的范围。
但饶是如此,这场面也格外瘆人了,可孙子柏根本无暇注意这些,他满脑子都是里面的苏瑾言,而后便听到了苏瑾言隐忍的惨叫声,这更是让孙子柏焦急万分。
每一分钟都被无限延长了一般,等待的每一秒都变得煎熬难忍。
终于,里面的动静逐渐减小,直到完全安静下来,一个蛊师一脸急色的端着一个小罐子跑了出来,孙子柏再也抑制不住冲了进去。
苏瑾言面如白纸一般躺在床上,他脸上都是汗,头发都被汗浸湿了,但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刚好孙子柏冲进来的时候与他的眼睛对上,那一下,孙子柏整个人的放松下来,他知道,解蛊成功了。
孙子柏走到他身边,这才注意到他耳边竟然有好几条通体乌黑的蛊虫,那虫正在扭曲挣扎着,胡乱的蠕动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正在痛苦的挣扎扭动。
一个蛊师快速将其收入一个小罐子里,下一秒,几个蛊虫便啪啪几声,爆体而亡了。
这画面看得孙子柏心惊不已,他抬头再次给蛊王和宁大神致谢,只见蛊王额上都是汗,身体也有些虚弱,他感叹着说了一句,“老了。”
孙子柏心里感激,再看宁一剑,只见向来洒脱镇定的宁大神,此时额上也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且嘴唇有些泛着白,看到孙子柏进来,他欲走动,身形竟然晃了晃,好在下一秒他就稳住了,他皱着眉盯着那些已经化作毒水的东西,眼底闪过些厌恶之色。
“我倒也没想到这些东西这般歹毒,”他说着看向孙子柏,“我将在南疆修养两月,往后的事我便不再过问了。”包括孙子柏的死活。
孙子柏不敢有半分怪罪,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他当即再次感谢宁大神的出手相助,而后又谢过老蛊王。
蛊王虽耗费了些精力,却也比不得宁一剑直接损耗大量内力,他很快就缓过了神,蛊虫已解,但苏瑾言的腿也不是立马就能恢复的,如今没了寒蛊的禁锢,他的双腿会慢慢恢复知觉,所以只要慢慢锻炼,最迟一个月苏瑾言就能再次站起来。
孙子柏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苏瑾言也放心的晕了过去。
孙子柏不知该如何感谢蛊王,蛊王却在这时候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而这个请求让孙子柏动容。
蛊王以一个年迈父亲的姿态向孙子柏请求,此次京城之行必然也是凶险的,但他希望孙子柏能保圣子不死,无论是南疆的未来,还是痴傻的冷美人,他们都不能没有圣子。
蛊王已经年迈,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可如今的乱世却是必然,若是这乱世不能阻止,到最后南疆再怎么藏也是藏不住的,而到时候蛊师若是牵涉进这乱世中,所造成的后果将是不可想象的。
再者,老蛊王总对那个侄子耿耿于怀,他有种直觉,这一切或许有他背后的手笔,他倒不是请孙子柏手下留情,而是倘若真与那人有关,那么孙子柏所受之苦便也有他之责,这也是他不反对圣子进京的原因之一,倘若真与那人有关,那么圣子此行也算是清理门户了。
总之,他希望孙子柏能保证圣子和冷美人的性命。
孙子柏倒也没想到,老蛊王这般看得起他,毕竟他是一个必死之人,但即便老蛊王不开口,他也不会让那父子俩有事。
得到他的承诺,老蛊王这才放心的离开。
当晚,苏瑾言就醒了,他醒来之后就感觉到双腿隐隐的疼痛,这陌生又久违的感觉让他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五年了,他已经五年没有感受到腿上的任何感觉,即便是疼痛,但也正是因为这疼痛,让他清晰的认识到他的腿是真的恢复了知觉,他的蛊和毒都解了,他将重新站起来。
这种恍惚又真实的感觉让他愣怔了许久,直到孙子柏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他才回神,孙子柏一直守在他床边,此时正望着他露出满口的笑容。
苏瑾言第一反应却是问他的子蛊怎么样,有没有发作。
孙子柏摇头失笑,“没有。”
老蛊王给了孙子柏一种蛊香,那是一种专门抑制蛊虫的香,孙子柏随身挂在腰间,这香能暂时压制孙子柏体内的子蛊。
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一旦遇到母蛊,这种香便会大打折扣,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尽快解蛊。
但有了方向就什么都不怕,所以现在剩下的问题便只是解决吴峰而已了。
对此孙子柏也已经有了对策,他都没想到匡义军之事能那么快解决,所以在苏瑾言没醒来之前,他已经让孙子恒回去报信,将他的计划告知楚湛的同时,让他们加快行进步伐。
到时候他与楚湛配合,必然轻松拿下。
苏瑾言听完孙子柏的打算自然没有不认同的,而他们现在该准备动身回苏城了。
这一趟京城之行远远超出了曾经预想过的凶险,所以孙子柏必须先回苏城准备一番,不管是对侯府众人还是对西南边陲,他都必须先部署一番,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前往京城。
而苏瑾言,也做好了重回京城的准备,那个曾经他厌恶逃避的,不想再踏入的恶心之地,这一次他却要重新回去,为了孙子柏,也是给他自己做一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