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 想想侯府这一大家子,想想侯爷,想想那四十万将士, 你真的要助纣为虐吗?”
唐孝杰目光冰冷,气势咄咄逼人, 老夫人虽然比他年长几岁,可唐孝杰毕竟是掌管三千军的一州都尉, 那周身的气质岂是一个后宅老妇人所能比拟的。
然而一想到这段时间孙子柏的变化, 想着他做的每一件事, 他的笑脸他的乖顺,老夫人就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已经改邪归正的孙儿会做出陷侯府于不义的事, 无论如何, 她都想要相信他。
刚好这时候闻婉儿也目光坚定的紧了紧老妇人的手臂, 接着孙子骞和孙子越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老夫人身旁, 他们同样目光坚定的看向下面的人,他们毫无惧色的挡在侯府面前。
老夫人又定了定心神, 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此时闻婉儿已经将唐孝杰的话接了过去。
“助纣为虐?唐将军这话是不是说得太早了些, 无凭无据的这就认定了我儿不在侯府是吗?况且就算我儿不在侯府你们又凭什么认定他离开了封地?诸位如此笃定反倒是让我越加怀疑了,如若不是蓄意谋害, 你们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既是蓄意谋害, 我又如何能让你们轻易进了侯府, ”闻婉儿此刻全是大家闺秀才有的镇定沉着, “唐将军, 我倒要问问你了, 你们这般谋害我儿,构陷侯府, 到底有什么目的?”
闻婉儿直接转守为攻,一向温婉淡然的女子忽然变得这么凌厉起来,别说唐孝杰等人招架不住,就是老夫人心里也是诧异不已。
不过经她这么一呵斥,老夫人也再次找回了主动权。
“唐大将军,老身这孙子往日固然混账了一些,但也从未做过多么大逆不道或者天理难容的恶事,他也从未得罪过都尉府与州府的诸位大人,老身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何要如此害他,正如将军所言,世子离开封地绝不仅仅是侯府的事,更是整个苏城乃至整个西南的事,老身的孙儿既不痴傻老身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孝杰没想到侯府这位传说没什么文化的粗鄙老妇人竟然如此难缠,思路清晰软硬不吃,他有些懊恼的皱眉,而他身旁的孙子显则是明显有些急了,此事万不可功亏一篑,否则这一次万劫不复的就只有他。
“将军,硬闯吧,我祖母向来宠他无底线,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一事情泄露出去,到时候我们都脱不开干系。”
唐孝杰将视线转向李显舟,只见他皱着眉像是在思索什么,但此时也只是惋惜的叹了口气,“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老夫人,世子犯错殃及苏城,本将绝不能坐视不管,我不能让整个苏城都因为世子的顽劣而陪葬,今日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一探究竟,倘若世子在侯府,本将亲自带领大家磕头谢罪。”
“但倘若世子早已离府,甚至离开封地,本将必然将其捉拿,亲自送往京城请求皇上发落,两位若是深明大义,本将自然求皇上宽慰,世子一人行为绝不牵涉侯府诸位,也不牵涉侯爷,可诸位若是执迷不悟,到时候世子所犯之罪诸位等同!”
“得罪了。”
唐孝杰说完就一扬手,示意身后众人冲进去,所有人顿时举起刀剑长枪对准了侯府众人,缓缓逼近。
侯府众人顿时纷纷变色,不少人已经慌得浑身发抖。
“我看谁敢!”
老夫人却是怒急了,她忽然扯过身旁一人的长枪,接着奋力抛向台阶下逼近的众人,那力道之大,足以让人想象她年轻时是怎样的英姿飒爽。
“老身的男人为了大尧为了百姓在西南守了二十多年了,他平定战乱,他剿灭匪寇逆贼,如今一把老骨头还在那鬼地方守着!他为此与老身和孩子分隔两地多年未见,你们这些小崽子知不知道,老身与他已经十六年未见了,”
“整整十六年啊!”
老夫人几乎声泪俱下,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悲鸣与愤怒,浑浊的眼底也染上了泪花,她撕心裂肺的朝他们吼着。
“你们知道边陲有多苦吗?你们知道邻国的士兵有多凶残吗?你们该知道的啊!”
“可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你们趁他不在要硬闯他的家,你们在污蔑他的嫡孙,你们要逼死他的家人,你们对得起他对你们几十年的守护吗!”
老夫人的话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侯府众人几乎全都红了眼睛,更何况都尉府的兵也是兵,他们的辛苦向来无人知,但他们知道他们的苦与远在边陲的孙家军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更何况眼前之人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妇人,她如此声泪俱下的控诉任谁见了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于是一个个将士们举着刀枪的手忽然就迟疑了,脚下逼近的脚步也不自觉放缓了许多。
唐孝杰有些难堪,然而箭在弦上早已不得不发,若是继续再让这老夫人闹下去,到时候他必然成为不义的一方,哪怕最后确认了孙子柏已然离开封地大逆不道,他也将因此而受到诟病,尤其是看着手下将士一个个脸上的不忍,心里这股火就更急切了些。
然而还有比他更急的,那就是孙子显。
他明明是在拯救侯府的命运,是在解救他们被孙子柏牵连,可他们一个个却用杀人的眼睛看着自己,那种仇恨又鄙视的眼神让他难堪又愤怒,所以他急切的想要证明,证明自己所说都是正确的,他要让他们最后都来感谢自己,谢自己的深明大和解救之恩,所以他举着长枪冲走到了最前面。
“胡岸你还不让开!你当真要让整个侯府为他陪葬吗?你这样做对得起祖父吗!”
“碰~”
胡岸直接一刀劈过去,孙子显顿时抬抢抵挡,“无知混账,你也配提老侯爷!”
一时间火花四溅,紧接着侯府护卫便与都尉军众人打了起来,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祖母……”
“母亲小心!”
老夫人一个气急攻心差点晕过去,闻婉儿及时扶住了她,孙子骞兄弟俩也连忙凑上前,钱嬷嬷焦急的扶着老夫人,众人拥着老夫人一起退向大门口,闻驰也已经赶来,此时就站在闻婉儿身边。
老夫人担忧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她如何能不担心呢,今日一闹侯府威严扫地,关键是他们当真闯进来又没找到孙子柏,这才如何是好啊?
她连忙拉住闻婉儿的手,在她耳边焦急的低语,“婉儿,柏儿他……”
他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显然,老夫人又不傻,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孙子柏她自然早就有了猜测,但那孩子拉着她的手说过,他以后再也不会胡闹了,让她把整个侯府放心交给他,她绝不相信他会胡来,所以她不问。
孙宏在她面前哭诉世子不吃药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是孙子需要她的时候到了。
可是老夫人此刻痛啊,她自责又无力,她无能,不能拦住这些人,她甚至不能像三十年前那样亲自提刀上阵,她连跑这一路都喘成这样。
奶奶无能啊,竟是如此靠不住,老夫人急得狠狠捶着胸膛,捶着这个不中用的自己。
闻婉儿同样焦急,但还是及时抓住老夫人的手安抚她,“母亲别急,还有希望,我们还有希望。”
“瑾言那孩子还没来。”
闻婉儿一出口,她身边的闻驰也是眼睛一亮。
是了,今晚事出突然,可直到现在苏瑾言都还没出现,他既然在那时候都不忘紧急部署,现在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他可是苏瑾言啊,他不会没有办法的。
老夫人虽然疑惑,但因着他与孙子柏的传言,老夫人倒也对他了解了不少,自然知道了他京城双绝的名头,只是侯府面临如此危机,人家又岂会在这种时候甘愿牵涉其中。
也就在这时候,侯府护卫且战且退,眨眼功夫竟然已经退到了老夫人他们身边,再往里就必须要迈进侯府大门了。
“祖母,我们先进去。”
孙子骞急忙扶着老夫人和钱嬷嬷一起就要将老夫人扶进大门,可就在这时候,刀剑相交的声音忽然就停了下来,似乎是谁暴呵了一声,胡岸趁机带着侯府的护卫再次迎上去,竟是直接将都尉军又逼退到了台阶下。
几人面面相觑,“发生什么事了?”
倒是闻婉儿和闻驰姑侄俩对望了一眼,难道是苏瑾言来了。
这么想着,就见混乱的都尉军缓缓散开,紧接着一辆马车缓缓从黑暗中驶来,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唐孝杰和孙子显更是沉着眼一脸戒备。
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停在了侯府门前,一个轮椅被抬下马车,接着高大的巴淳缓缓推着苏瑾言走向了人群,刚好走到侯府守卫与都尉府官差中间。
苏瑾言一身洁白狐裘平静的坐在轮椅上,他周身的气质在火光照耀下与都尉军身上黑亮的铠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白皙纤瘦的模样更是与将士们高壮黢黑的模样形成极大的反差,然而没人能忽视他周身的强大气场,即便坐在轮椅上的他比所有人都矮了一截。
他从他们中间缓缓而来,竟是有种妖异之感。
巴淳推着苏瑾言直接来到了唐孝杰几人面前,一直未出现的孙宏和小乙也跟在他身旁,他们帮忙直接将轮椅抬上了台阶。
苏瑾言先是朝着闻婉儿和老夫人轻轻点头示意,而后才转身看向台阶下的唐孝杰,这个高度让他刚好能与他们平视。
然而苏瑾言波澜不惊的视线只是在唐孝杰身上随意的扫了一眼,随即就落到了他旁边的李显舟身上。
“李大人真是好手段啊,当真叫苏某佩服。”
清冷的嗓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愣,尤其唐孝杰和孙子显都皱起了眉头,甚至就是老夫人她们也是摸不着头脑。
李显舟方才一直站在唐孝杰身后,不多嘴也不参与,此时却一脸不解和茫然,“苏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官怎么听不懂呢。”
苏瑾言勾了勾唇,“李大人听不懂不重要,只要唐将军听懂就好。”
唐孝杰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苏公子?”他自是知道这位近来风头正甚,满城都是他跟混账世子的桃色八卦,可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交集,“苏公子确定要趟这摊浑水吗?”
“即便你是京城苏家之子,想来也没有资格阻碍都尉府和州府办事吧?”
唐孝杰冷声提醒,“况且据本将所知,苏公子似乎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苏家除名,你现在阻挠都尉府办事究竟意欲何为?这般故弄玄虚难不成是想拖延时间?”
苏瑾言却不恼,而是不答反问的笑着指了指李显舟,“将军可知你身边这位是何人?”
唐孝杰皱眉,“原昌邑县县令,现山阳郡代任郡守,”唐孝杰说着又补充道,“本将已经向皇上奏明,想来很快他就会成为山阳郡名副其实的郡守。”
“苏公子,本将知道你与世子感情匪浅,可你至少要搞清楚本将今日为何会在这里再来阻止,否则不仅是他,就是你苏瑾言也将大祸临头。”
“哦?”苏瑾言再次笑了笑,“可在我看来,如今要大祸临头的不是世子,也不是苏某,而是唐将军你呢。”
此话一出,唐孝杰再次皱眉,孙子显更是拧着眉直接用长枪指着苏瑾言暴呵道,“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苏瑾言,你一个残废,一个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倘若孙子柏当真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你知不知道整个侯府都要给他陪葬?甚至苏城,整个西南都要被他连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当真要包庇这样一个顽劣之徒吗?”
他是不相信的,苏瑾言好歹是京城双绝之手,这样的人就算是残了也不该看上那样一个顽劣废物,更何况孙子柏还是个色胚,他怎么配的,这些人眼睛是都瞎了吗?
苏瑾言却目光一冷,“哦,这么看来你知道世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咯?那你倒是说说,世子都做了些什么?”
“哦对了,你说世子不在侯府,世子离开封地了,然后呢?如果世子当真离开封地,你孙子显待如何呢?”
“我自然要大义灭亲,亲自抓他去京城向皇上请罪,他向来胡作非为大逆不道,如此恶劣之人根本就不配承袭祖父的爵位。”
苏瑾言讥笑出声,“怎么,他不配,难道你一个庶子所生的庶孙就配吗?你一个在侯府庇佑下长大却捏造谣言背刺侯府之人就配吗?”
“你!”孙子显恼羞成怒,“本将只是不想侯府因为他一个人的胡作非为而覆灭,你少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瑾言这次不客气的笑出了声,那讽刺的声音仿佛当众拍在孙子显脸上的巴掌,让他难堪至极。
苏瑾言冰冷的视线随即带着鄙视狠狠射向孙子显,他感叹,“真是愚蠢啊。”
“你说什么?”
“我说你蠢,蠢死了。”
“假设今日你当真闯入侯府,确认了世子不在侯府,你又如何确定世子是离开封地了呢?他若没离开封地你便捏造证据证明他离开吗?”
“你有没有想过,世子实际上并未离开侯府,可有心之人却可以趁机给世子安上一个擅离封地的罪名,到时候世子背上谋反之罪,侯府岂能摆脱干系?”
“尤其是你孙子显,作为孙家一员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你这不是蠢是什么?”
“大义灭亲?简直可笑至极,皇上岂能容忍谋逆罪人的兄弟活在世上?你竟是如此天真吗?”
孙子显被他声声质问之下面无血色,整个人已然摇摇欲坠。
“所以我说,在场最蠢当属你孙子显,你还有脸指责本公子?”
“你……你在说些什么!”
苏瑾言却好以整暇的挑了挑眉,“让我猜猜,有人一定是这么告诉你的,只要认定了世子不在侯府便可坐实世子擅离封地的事实,到时候世子必死,而一旦世子的离开与匡义军余孽扯上关系,整个侯府都万劫不复,甚至在西南的老侯爷都将被牵连,被怀疑。”
“但是,只要你能将此事及时扼杀住,瞒着天下人世子离开封地的事,同时又将世子送往京城大义灭亲,那么你不仅能得到皇上的赏识,还能避免皇上对整个西南的怀疑,到时候侯府所有人的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间。”
“而一个没了嫡脉支撑随时会覆灭的侯府,除了仰仗你这个大义灭亲的功臣还能仰仗谁呢?”
“是吧?”
孙子显面色越发的白了,苏瑾言的气势生生逼得倒退了几步,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显舟,对方却只是抿着唇不发一言。
“呵,我蠢?你竟然说我蠢?”他有些破防,“若不是他孙子柏烂泥扶不上墙,若不是他胡作非为我又何须这般冒着风险大义灭亲?分明是他,他才是罪人,他才是始作俑者,我只是在努力挽救他犯下的错啊。”
苏瑾言直接摇头,此人显然是顽冥不化没救了。
“你当然蠢,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从头到尾都是你,你知不知道,真正害死侯府让侯府万劫不复的人是你,让苏城陷入危险的也是你,陷老侯爷于不义让西南四十万大军受到牵连的还是你!”
“就是你这个蠢货!是你要害死大家,可笑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吧?”
苏瑾言句句紧逼,冰冷的语气伴着摄人的气势让孙子显差点瘫软在地,他如坠冰窟,他连连后退,握着长枪的手都在颤抖,他只能用长枪支撑着身体。
他想争辩的,可苏瑾言的气势太强了,他张了几次口才苍白的说出几个字。
“你……你在胡说!你在狡辩,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有本事把他叫出来啊!”
孙子显明显有些失控,苏瑾言却直接一句话彻底打破了他最后的坚守。
“你知不知道,李显舟他是匡义军逆党啊!”
“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唐孝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身体更是本能的往旁边退了几步,苏州府的通判罗岩更是大惊失色之下几个趔趄一屁股摔倒在地,同时,那些原本对准侯府的刀剑也在听到匡义军逆党的一瞬间全都对准了李显舟。
没人看到李显舟在那一瞬间眼底的黑沉,更没人注意到他袖中的手在那一瞬间紧了紧。
“胡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李兄他?”孙子显面色慌张,而后更是愤怒的用长枪指着苏瑾言怒斥,“苏瑾言,你好歹是四大世家之子,为了包庇孙子柏,你竟可以无下限到这样的地步吗?如此荒谬的污蔑亏你想得出来!”
李显舟也是一脸慌张又委屈的看着众人,“这……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啊,苏公子红口白牙如何能这般污蔑本官?本官就算不是代任郡守,却也是一县之令啊!”
“苍天可见,你这是在污蔑朝廷命官啊!”
“是啊苏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要命的啊。”罗岩脸都吓白了。
此时将士们一个个手足无措,老夫人和闻婉儿则是冷着脸站到了苏瑾言身后,侯府所有人都站到了他身旁。
苏瑾言淡笑着再次对上李显舟的视线,“李大人,到了现在还有必要演下去吗?”
“苏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这般污蔑陷害于我。”
“哼,”苏瑾言见他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他冷笑一声道,“李大人可还记得,世子曾在山阳郡与那原郡守朱遂仁对峙的时候,曾有一人用无形的毒针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了朱遂仁,那毒针又细又小,可上面却淬了剧毒,见血封喉。”
“此事李大人应该还记得吧。”
“那人毫无疑问是在灭口,事实上诸位可能不知道,当时那人并非仅仅想要杀朱遂仁灭口那么简单,那人当时射出了两枚毒针,他还想趁乱杀了世子。”
孙子柏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闻婉儿和老夫人更是揪心。
她们根本不知道那一趟有多凶险,孙子柏跟没事人似的告诉她们他去游山玩水而已,却不知道在她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孙子柏正遭遇着生死危险,就比如他消失的这一个月,而事后他却是对此绝口不提。
闻婉儿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所幸世子命不该绝,恰巧与那毒针错身而过才险险捡回一条命。”
孙子显此时面色发白,他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格外强烈,可他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此事本将也知道,但那又如何?”
“山阳郡整件事都是本将在调查,事后射杀毒针之人根本就没找到,且至今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敢对天发誓,此事没有半点作假。”
苏瑾言却再次发出嘲讽的冷笑,“你当然查不到了,因为射出毒针之人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你……你说什么!”
李显舟终于变了脸色,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身边的人却都本能的一退再退。
不管真假,此人身上若当真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那可是能要命的,见血封喉啊,于是眨眼功夫离李显舟最近的竟然成了一脸不可置信的孙子显,以及森*晚*整*理一直岿然不动的苏瑾言。
孙子显脚步都有些踉跄了,“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
他慌张的看看李显舟又看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唐孝杰,“将军不可能的,他这是污蔑,山阳郡之事之所以能那么快查清楚全都靠李大人协助,这些将军您都是知道的,那些逆贼的窝点都是我和李大人一起找到的,我们一起抓人,一起发现线索,一起顺藤摸瓜,甚至就连苏城隐藏的那几人都是李大人帮助才查到的。”
“你说李大人是匡义军余孽?你说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甚至还想杀世子?这绝对不可能!”孙子显看起来都有些怀疑人生了,他坚决否认,“李大人若是逆党,他如何能出卖自己的同伴?”
“荒谬,真是荒谬!”
孙子显坚决否认,然而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坚决的否认,并非不愿意相信李显舟是逆贼,他更不愿意相信的是今日这一切会是一个阴谋,一个因为他的愚蠢而被人利用了的阴谋,这叫他如何接受。
在听到苏瑾言说出毒针之事时,胡岸和巴淳已经一左一右护在苏瑾言左右两侧,护卫们更是自觉守在苏瑾言背后,将老夫人等人完全护在中间。
“其实本公子是不是在胡说,大可以现在就验证一下,很简单的。”
苏瑾言看向唐孝杰,“若是我没有料错,那毒针应是来自一袖珍暗器,那暗器完全可以藏在袖中或者怀里,只要轻轻扣动机关,那毒针便会快速射向目标,见血封喉。”
“不过也因为暗器的局限性,毒针射程范围当在五米之内,且发射者一定要又快又准,否则一旦目标有武功在身或者有所防备,毒针便很容易失手。”
“若是我没猜错,此时李大人的手中就握着这么一个暗器。”
“李大人,我说的对吗?”
苏瑾言目光璀璨,此时却如利剑,他直直盯着李显舟。
其他人却如临大敌,眨眼官兵们将李显舟围成了一个大圈,所有人戒备的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直到此刻,李显舟终于变了脸色,一切伪装情绪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向来老好人的脸上已是一片冷然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