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孙子柏找到苏瑾言面前, 问他想不想去看一出大戏,苏瑾言问什么戏,孙子柏说是四大世家狗咬狗的戏。
苏瑾言却道自己早就看够了, 在京城看了十五年呢,他看的还少吗?
孙子柏却是早有准备的, 说要带他看点新鲜的戏码。
苏瑾言对于什么世家之争也好,皇子夺嫡也罢, 毫不在意, 他早该死在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奈何天不遂人愿。
他有时候觉得这五年他虽然还活着,却也跟死了没多少区别, 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只是苏瑾言不知怎的, 忽然想起山阳郡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眼前之人也在那边上演了一出大戏。
他吵着闹着说山阳郡郡守抢了他的美人还要杀他灭口,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整个山阳郡百姓差点暴动,那郡守欺上瞒下私征粮食的恶行被公之于众, 百姓连年赋税饥不饱腹的真相因此而人尽皆知。
不仅如此, 他借着这样一出荒诞又离谱的大戏, 还直接让那郡守人头落地,又还了平南侯封地百姓一个公道, 他还借此轻而易举的解决了百姓连年讥饿仇恨之后可能引发的暴乱风险, 甚至很巧妙的化解了封地百姓对侯府的滔天恨意, 还顺便让苏州府和都尉府都牵涉其中, 谁也摘不出去。
这一步一步不可谓不高明, 可是他竟然只是唱了一出大戏那么简单而已, 他甚至在唱那出戏的时候还将白子玉等人也算入其中,他明知风云已动却故意在那时候离开, 于是四大世家的来人,苏州牧,都尉府,苏城权贵,一个都不少。
苏瑾言觉得,从某些方面来说孙子柏几乎算是一个可怕的人了。
然而,不学无术,色名天下,无知无畏,骄奢淫逸……等等这些词汇才是世人对这个人的认知。
苏瑾言忽然就有些好奇了,好奇孙子柏下一场戏又会是怎样的精彩,鬼使神差的,苏瑾言答应了。
于是今日他才会出现在凤凰山上。
只是苏瑾言没想到,这出戏的第一环竟是让孙子柏自己陷入那样的险境,这人可真是豁得出去。
自导自演吗,亦或者他只是提前知道有人要刺杀,可无论是哪种情况,孙子柏让自己陷入生死之境都是真真实实的,但凡哪一环出了错或者现场发生任何意外情况,孙子柏都有可能当场毙命。
但不得不说,那白发男子的出场即便是早就死灰一般的苏瑾言也止不住的震惊了。
苏瑾言不动声色的收敛飘远的思绪,面上早已恢复那副平静的表情。
“所以世子,今日邀我看这样一出戏意欲何为呢?”
从凤凰山回城的路并不近,马车稳稳慢行,他们有足够的时间。
孙子柏往后正了正身形,这才开口道,“瑾言该知道,他们这一行目的是为了什么吧。”
“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苏瑾言嗯了一声,而后便静静地等待着孙子柏的下文,却不想孙子柏下一句差点没让苏瑾言惊到残腿有知觉。
孙子柏说,“老皇帝还没死呢,他们一个个的就急不可耐了。”
“咳。”苏瑾言当场被他这句“老皇帝”给惊着了。
他双腿不能动,又是坐在马车里,这一惊差点没让他上半身失去控制,好在孙子柏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的肩膀,这才将人又按回去。
“抱歉,你继续。”
孙子柏看着他,能在这人脸上看到这么多表情还挺难得的,所以难道是他“急不可耐”四个字用得不够得体,孟浪了吗?毕竟古人过于保守。
“咳咳,”孙子柏莫名也有些尴尬起来,也不知道尴尬个什么劲儿,干咳了一声之后才继续道,“瑾言你觉得,今日的刺杀会是哪家呢?”
这小世子是个自来熟,从“苏公子”到“瑾言”也只不过是一瞬的事,苏瑾言现在已经习惯了,只是孙子柏的话还是让他微微蹙起了眉,他在孙子柏眼中并未看到试探或是其他情绪,这才淡淡开口。
“就我对他们的了解,如今的局势之下,四大世家谁都不可能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几位皇子的野心是昭然若揭的,可如今局势尚未明朗,虽然他们一个个对西南四十万大军野心勃勃,想必这些年也设法私下渗入了西南,但必然还没有达到掌握西南的地步,否则先前也就不需要小世子来挑破这个平衡了,正如孙子柏所言,他们已经急不可耐,不可能还保持着原来那样的表面平和。
既是如此,刺杀世子让西南现在陷入混乱就绝非明智之举,西南混乱对他们没有一丁点好处。
若不是四大世家及背后皇子,那会是哪股势力呢?
除了有背景支撑的几位,剩下一个是年纪大还不被皇帝喜欢的大皇子,白子玉的怀疑其实不无道理,那人小的时候就喜欢跟这些个皇子贵族们搅在一起。
再一个就是因为生父是男子而颇受诟病的六皇子,他被排除在夺嫡之外的最大原因是其外祖左相,与其生父关系不和,不相往来,可倘若那只是一个迷惑世人的障眼之法呢?
不排除这两位为了破坏其他几位得到西南支持而破罐子破摔做出这种事,但此时让西南陷入混乱依旧不是明智之举,还是那句话,时机还不到。
那么,还有谁想西南大乱,想天下大乱呢?
孙子柏只见苏瑾言眉目微蹙,精心雕琢一般的五官轻易就能撩动别人的心弦,他眼中似乎闪过什么,短短时间很多想法在脑中闪现,而后他忽然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孙子柏。
“难道是……逆贼匡义军余孽?”
他虽是疑问,眼里却已经露出震惊之色,同时许多捋不清的思路瞬间明朗了起来,再联想起西南如今的现状,想起那山阳郡守这么多年来偷运出去的粮食……一瞬间,苏瑾言忽然有些后背发凉的感觉。
孙子柏笑了起来,“苏瑾言不愧是苏瑾言啊,果然很聪明。”
苏瑾言却只是讽刺的笑了笑,“可笑他们为了那个位置整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倒是忘了三十年前的亡国之危了。”
匡义军余孽一直都存在,只是这些年他们隐匿了起来,而不是死绝了,可笑京城那些人安逸日子过得久了,心思全都用在争权夺势上,倒是忘了这些蟑螂一直躲在阴暗的角落,慢慢的壮大着,并且一点一点的腐蚀着大尧。
苏瑾言忽然生出一阵后怕,倘若封地百姓的粮食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先不说那么多粮食这几年都被送到了哪里,又养活了多少逆贼余孽,单就这些封地百姓被逼到极致之后的后果就不是大尧所能承受的。
到时候百姓一乱,匡义军余孽摇旗呐喊,西南必然首当其冲陷入混乱,而且没人知道这些年匡义军发展成什么样了,他们又做了多少事,假设那山阳郡守正是匡义军余孽,假设这样的余孽有很多个,他们已然分散在大尧的各个角落,那么那时候的大尧王朝还能像三十年前一样守住?
天下大乱,百姓凄惨,改朝换代……
苏瑾言忽而直直盯着孙子柏,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如此强烈的好奇。
孙子柏却往后一靠,然后开始他的大逆不道发言。
“西南从老皇帝当上皇帝开始就一直是他的肉中刺,这些年这根刺想必越发让他寝食难安了,只是那么多年过去,这根刺也越扎越深,老皇帝忌惮西南,却也不得不依赖西南。”
毫无疑问,孙子柏所言每一个字都是大逆不道的,但苏瑾言却觉得这些话从孙子柏口中说出来似乎也没什么稀奇了,他不自觉收敛了心神,认真的听着他的下文。
“可事实上,老皇帝的肉中刺又何止西南呢?瑾言想必很清楚,其实四大世家的处境跟西南没什么两样。”
皇帝必然厌恶世家的强大,可他又不得不依赖世家。
“世家的诟病,并非当今皇上造成,而是一直便存在的,只是这些年愈演愈烈了而已。”
苏瑾言道。
“是,”孙子柏冷笑一声,明明眼前之人正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天之骄子,他却丝毫没有避讳他对世家的厌恶,“世家权利越来越大,百年下来积攒的底蕴堪比一个国家,就是一般诸侯都不敢匹敌。”
“瞧那萧启敖几人,不过区区一个世家之子,却根本不把一方诸侯看在眼里,一州之牧见了他也要在他一个庶子面前点头哈腰争相巴结,当真是可笑。”
“他们一个个都想要我爷爷的支持,一张张贪婪的嘴毫不掩饰,大得仿佛张口就能吞掉西南四十万大军,可是他们没有一丁点求人的姿态,倒是高高在上的仿佛在给本世子施舍天大的机会呢。”
孙子柏说着嘴角都带上了笑意,可苏瑾言看着他的眼底却是没有任何温度的。
“世家的权利和野心只会越来越大,等到皇家最终承受不住这些肉刺的时候,整个大尧都会崩溃。”
“那时候不仅有分崩离析的世家,没了束缚的世家将不会有任何限制,他们的野心还会百倍膨胀,甚至想要称王,称帝,这时候匡义军再冒出来,整个天下必将陷入炼狱。”
“到时候受害的,还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而这一天,我相信不远了。”
孙子柏并非多么悲天悯人心怀大义,他只是想说。
“苏瑾言,你我生在这样一个乱世,可如何是好呢?”
苏瑾言何其聪明的一个人,这些话不必孙子柏说他也清楚,可直到此刻孙子柏话毕,他脑中仿佛已经在孙子柏的描述下自动绘出了那样的画面。
皇族没落,世家当道,诸侯群起,于是开始权势争斗,各自为王,资源抢夺,起义军崛起,法令混乱,匪盗猖獗,草菅人命……
于是家不再家,国将不国,百姓再也无法安身立命,天下一片大乱,而后整个天下生灵涂炭。
这些画面只是想象一下便让苏瑾言整个人弥漫在一股强烈的窒息之中,胸腔里莫名一股情绪在翻涌。
苏瑾言怔怔的看着孙子柏,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世子是真看不惯这些所谓的世家。”
“所以苏瑾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治一治他们的臭脾气?”
苏瑾言神情一阵恍惚,孙子柏刚刚这句话,与他先前大义凛然的言辞有种说不出的割裂感。
对,就是割裂感。
他刚刚那般大义凛然的样子,一度让苏瑾言以为他即将邀约自己揭竿而起,救万民于水火,终结乱世,还世间安定,同时,也成就一方霸业。
可偏偏在这时候,他说,我看不惯他们,来我们一起治一治他们。
苏瑾言:……此人当真有让人捉摸不透的本事。
孙子柏目光灼灼,眼里隐隐压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苏瑾言终是止不住的失了笑。
苏瑾言嘴角都带上了笑意,“世子把这些话告诉我,真就不担心我说出去吗?”
这种大逆不道之言要是传出去,京城那位怕是高兴死了,正愁抓不住平南侯的把柄呢。
“你不会。”孙子柏笑道,“我是个自信的人,很小我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所以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看人很准哦。”
这个回答倒是让苏瑾言微微有些诧异,稍微停顿之后,苏瑾言才认真道。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就因为世子撞到我三番五次被自家人追杀吗?可世子莫不是忘了,我姓苏,生来便是世家之子,而且长于世家。”
“因为你是苏瑾言,三岁能文五岁能武,惊才绝艳的苏瑾言。”
苏瑾言低头笑出了声。
生得谪仙一般的男子忽然在眼前笑了,嘴角那浅浅的弧度生生闪了孙子柏的眼,只是那眼底带着浓浓的自嘲,让他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苏瑾言笑着笑着眼底便只剩下讽刺,他戳了戳自己毫无知觉的腿,而后才看向孙子柏,“你看,我是个残废。”
孙子柏皱眉,“你脑子又没坏。”
苏瑾言却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意思,“你或许不知道五年前我做过如何惊世骇俗的事,天理难容那种。”
“我的母亲,歇斯底里的咒我去死,发誓此生与我再无关系,从此不相见,相见不相识。”
“我的父亲,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留我一条残命就是他对我最大的仁慈了。”
“他说,苏家从此再无苏瑾言。”
苏瑾言说完又笑了,可孙子柏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泪,那是化不开的痛苦,是无解的悲凉。
孙子柏心里一下子揪疼了起来,脑海里也被勾起了太多不好的记忆。
他的母亲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死了倒是干净,可偏偏要活着碍眼。”
他的亲哥更是三番五次要置他于死地,可惜他命硬啊,不知道多少“意外”都让他给躲过了,生生赖着活到了十九岁。
后来他也累了,烦了,死不死的随意拉倒吧,什么狗屁亲情没有就没有吧,可他们依旧容不下他。
那些记忆孙子柏从来不愿回想,尤其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是了,他已经不再是孙氏集团那个病秧子小少爷了,他现在是平南侯世子,侯府老太太爱死他了,闻婉儿也肉眼可见的对他越来越上心,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没人要的可怜虫了。
孙子柏瞬间回神,原著里根本就没有苏瑾言这个人,就是苏家也是寥寥数笔并不是多重要的存在,况且后期出场的时候,苏家家主已经换了年轻一辈,所以对于苏瑾言的父亲母亲书里也没什么描述。
孙子柏不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个意气风发的十五岁少年郎一夜之间变成这副模样,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管当年苏瑾言做了什么都会在他可接受的范围之内,甚至易地而处孙子柏可能会做出与他完全相同的选择。
所以他找上他并非偶然啊,他终于明白他对苏瑾言的格外关注,或许源于他们本身有缘,源于他们本质上的相似之处。
所以孙子柏更没有顾虑了。
“苏瑾言,我不管你当年做了什么,也不在意你做了什么,我要找的就是你苏瑾言而已。”
“你不觉得独自面对这个乱世会很无聊吗?那就跟我一起啊。”
“我们一起找点儿有趣的事做,就那种有趣到即便陷入绝境也要努力为之活下去的事。”
努力为之活下去……
苏瑾言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导致他整个身体都止不住的微微颤了一下。
他好像明白了孙子柏要做什么,苏瑾言惊愕的怔住,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能看透自己?
苏瑾言忽然有些不敢直视孙子柏的眼睛。
刚巧在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回到了苏城城门口。
苏瑾言的马车一直跟在后面,此时巴淳和小乙躬身立在了世子的马车前,他们其实担心了一路,生怕好色世子对他家公子做出过分的事,但因为是公子的吩咐,他们因此只能强压下担忧。
“公子?”
他们需要在这里分别了。
可苏瑾言始终没有给孙子柏一个明确的答案,所以孙子柏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苏瑾言却仿佛大梦被点醒,刚刚的动摇终究被现实狠狠浇了一盆凉水。
该分别了,所以他该下马车了,可是他是一个废人,一个双腿残废,他连最简单的事都做不了。
“如世子所见,我是个废人。”
“公子,世子,属下可以进来吗?”
听得出来巴淳很是担心,可没有里面的人开口他们也不敢贸然钻进马车。
孙子柏却在这时候毫无征兆的起身弯腰,然后在苏瑾言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揽住他的背,微一用力孙子柏就将苏瑾言整个儿打横抱了起来,一如上次一样。
他的身体微凉,很瘦很轻,他抱着他毫不费力。
“你这是做什么!”
苏瑾言猝不及防的面上有些尴尬,可根本容不得他拒绝,孙子柏一弯腰已经抱着他跳下了马车。
一连串动作又快又稳,马车外面的护卫仆从们也是惊呆了,尤其巴淳和小乙,直接惊得失态的张大了嘴巴,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又怒又急,可是苏瑾言已经恢复了神态,他家公子脸上好像没什么异样,他们只好压着怒火和焦急急忙跟上去。
孙子柏抱着苏瑾言走向他的马车,四五米的距离,他森*晚*整*理身形修长高大,走在不算平整的泥巴路上却很稳,稳到苏瑾言感觉不到任何晃动。
刚巧此处大路两边一大片的银杏树,深秋的银杏叶已经是一片金黄,风一吹就是一场绝美的黄金雨。
众人就见小世子那么抱着宛如谪仙的苏瑾言穿过那片绝美的黄金雨,俊朗的面容看起来认真而专注,恍然间众人才发现原来世子的身姿竟是那样的高大挺拔,世子的面貌竟是那样的俊逸如神,此刻,抛开世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两人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绝配。
小乙都呆了。
一片金黄就那么缓缓飘落在苏瑾言没有知觉的腿上,苏瑾言盯着它怔怔出神。
孙子柏垂眸看着他看似平静实则紧绷的脸,忽然开口。
“苏瑾言,没关系的,我可以做你的轮椅。”
“什么?”
苏瑾言有些错愕的仰头,他有些没听清孙子柏的话,或者说他听到了却不敢信,于是本能的再确认一遍,可是他仰头却只对上孙子柏棱角分明的下巴。
他猛然发现,色令智昏,骄奢淫逸的小世子,俊美无双的一张脸上却分明有着强硬的棱角,只是他过去所营造的一切都给世人错觉,让世人忽视了他隐藏在这些不堪词汇之下的真实面貌。
正如他这双好看的眼睛,玩世不恭的,不正经的,轻浮的,阴险的……可一旦他正色起来,那眼底的锐意足以穿透一切,隐在这些词汇背后的是一双睿智冷冽的眼睛。
孙子柏忽然在这时候低头,刚好对上苏瑾言有些愣怔的眼睛,他勾唇一笑,“你看,我很好用很方便。”
苏瑾言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孙子柏已经抱着他一弯腰,而后就轻松跨上了苏瑾言的专属马车。
因为双腿的关系,苏瑾言所用的东西大多都是特制的,包括这辆马车,比一般的马车要高一些,里面可以直接放一把轮椅,而且专门设计方便苏瑾言下马车的时候直接推着轮椅而出。
孙子柏将苏瑾言放坐到轮椅上,仔细的摆放好他的腿,又扯过着急跟过来的小乙手中抱着的毯子,再仔细给他盖好了腿,这才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看,我这个人型'轮椅’是不是很方便?”
苏瑾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孙子柏是出于什么立场而说出这句话的,但他的胸腔也确实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暖意,有什么东西萌生了出来。
他忽然想起今日惊险一刻,苏瑾言望着他问出了口,“那时候,倘若那位白发前辈不能及时拦住那支箭,你会如何?”
他想知道孙子柏究竟有没有后招,有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可孙子柏只是随意的摊了摊手,“那还能如何,大不了就是脑袋开花咯。”
苏瑾言:“……”
所以果然,这人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太稳定是吗?
在孙子柏下马车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的苏瑾言道,“我接受了,你的提议。”
孙子柏嘴角的笑意立马变得明媚了起来,比马车外满地的金黄还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