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霜嘴唇不住颤动着,脸色苍白,神色怔愣。
她双腿一软,险些给芈渡跪下拜个早年。
“尊者……我……”
柳成霜想给自己解释,声线飘忽了半天,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芈渡上下望她一眼。
好好好。
果然是剧情初期女主。
没啥心眼子,被人一吓唬就全招了。
不然芈渡还真担心唬不住她。
“没必要害怕,那朵高岭之花长得是好看,不怪你,”她体贴地摆了摆手,“你当年主动拜入我蓬莱宗,而今又展现出难得的习剑天赋,有旧事秘密掩藏也可以理解。”
芈渡声音缓和:“如果我真想杀你,也不会留你到现在。”
她声音里的确毫无敌意,甚至称得上和蔼可亲。
可这一字一句都压得柳成霜喘不过气来。
未来将颠覆修仙界的堂堂女主,在力战群魔的镇魔尊者面前,也只有低头瑟瑟发抖的份。
就在柳成霜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吓晕之时,她面前这尊大佛忽然又话锋一转,感叹道:“而且那家伙竟然亲口夸赞你天资聪颖,真是难得一见……他似有收你为徒之心,你想随他去剑境吗?”
女主哪敢回应。
柳成霜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喜怒无常的人,她根本分辨不出来芈渡何时是生气,何时是欢喜。
但尊者既然开口,她只得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的脸色,试探道:“尊者的意思是?”
“你若想随他去剑境,我非但不拦你,还会亲手将你送去,让你拜他为师。”
说着,芈渡转移眼神,不再看着女主那张楚楚可怜的、美丽的脸。
她看着远处层叠起伏的幽绿山峦,眸色深了几分。
“你若想留在蓬莱宗,我便依旧认你做内门弟子,与师兄弟一并修习,”芈渡慢慢说,“你大可自己选,没有人会妨碍你自己的意志。”
柳成霜呆呆地看着对方。
她不明白,镇魔尊者忽然给她这两个选择,是做什么。
她若是选错了,又会发生什么?
芈渡见她眼神怔愣,把药膏往桌上一放,起身道:“并不是让你现在就选。过些阵子我会去办些要事,等我回来,再告诉我你的决定,如何?”
对柳成霜来说,这是死刑一下变死缓,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连声称是,生怕回答晚了,这位大人又改了注意。
芈渡似乎对她的爽快很满意,转身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头直直地看着柳成霜。
女主又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结果,她听见芈渡郑重地说:“不要被小道八卦迷惑了双眼啊,我不仅对剑尊没兴趣,我对所有牛比哄哄的弱智男人都没兴趣,知道了吗?一天天别瞎拉郎!”
柳成霜:“……”
拉,拉郎是什么意思?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白龙的提醒。
——“我们尊者哪都好,就是神经有点毛病,总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你当没听着就行。”
坏了。
她本以为这是白龙夸大其词。
没想到,没想到镇魔尊者还真是个精神病啊。
另一边,离开内室的芈渡顿感神清气爽。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掰弯原书剧情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论恐吓主角,没有人比她更擅长了。
芈渡哼着小曲儿往台阶下走。
然后,她的美好心情在看见四仰八叉白带鱼的那一刻,彻底陨落了。
芈渡:“……”
芈渡:“……你在干什么?”
白龙正仰倒在地上,就着居所门口上好的玉石板蹭痒痒,听见芈渡的声音这才舞动龙爪把身子翻过来,形态好似搁浅的白王八。
“蹭鳞片啊,”它相当自然地、理直气壮地道,“自从跟了你,我连从前每月一次的鳞片保养都做不了了,借用你家台阶蹭蹭怎么了!”
芈渡哈哈一笑:“我请问你所谓的鳞片保养,是不是找个地盘大肆毁灭一阵,再逼迫当地妖族当你专属服务生?”
白龙:“……”
它欲要反驳,芈渡却完全不给它反驳的机会,直接朝它一伸手:“把信给我。”
工具龙感觉到了侮辱,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随即选择了向强权低头。
白龙哼哼唧唧地张开嘴,吐出了一团明亮光团。
那光团落到芈渡手里,只见其中包裹着一封竹简,竹简上刻有紫色的审慎司符号。
审慎司的密信。
密信权限极高,直通宗主等高层,其他长老没有窥探的权利。
损坏或私自启封密信者,将被处以废灵根剖仙骨的刑罚。
芈渡神色微变,三下五除二把竹简拆开了。
白龙眼巴巴看着它家尊者细细阅读密信,眼神猛一深,随即蹙起眉头来。
它心中大感好奇,赶紧问:“怎么了,是很重要的事吗?”
芈渡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她把密信卷起,眉眼敛下几分复杂,开口道:“即刻启程,送我去审慎峰。”
竹简被芈渡紧紧攥在手心中。
连她捏着篾片的指尖,都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涉事弟子神智已恢复,此事或与百年前荒城一战相关,还请师兄师姐速至审慎司。速至。】
彼时,天边夕阳沉没于层叠群山之内。
无人知晓处,夜色慢慢攀爬上天幕边缘,宛如电影开场。
北域,剑境。
剑尊的寝殿建在终年被冰雪覆盖的高山之上。
建筑通身由雪玉铸就,其中暗藏灵力运转的法阵,设计极致精巧。
也极致孤寂。
冰寒沉默,宛如死地。
即便年轻剑修们大多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向前冲挑战者,也不敢稍微靠近这地方。
毕竟当年剑尊一剑封山的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也正因弟子的忌惮,剑境长老们琢磨出了一套新的惩罚方式。
那就是把犯事的弟子丢到雪山殿宇中打扫卫生。
令初下,效果那叫一个立竿见影。
每个被拖到剑尊殿外的弟子都哭天抢地,堪比上刑场。
但很可惜。
这些长老还是算漏了一点。
弟子们不敢靠近,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敢传八卦。
“哎,我听说今天蓬莱宗出事了?”
雪山之上,正在院落内打扫卫生的某剑修弟子怼了怼他朋友,好奇道。
他勤恳干活的同门被怼得踉跄一下,环顾左右看四下没人,这才敢压低声音:“你疯了,敢在这里传小话,不怕剑尊大人听见?”
“怕什么,剑尊还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弟子不以为然道,“再说蓬莱宗的事传得这么快,咱们俩聊聊也无可厚非嘛!”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最奇怪的是,大家只知道蓬莱宗出了事,没人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同门还想进行一番思想上的挣扎,却被对方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是啊,听说剑尊大人也在事故现场……”同门犹豫一下,还是小声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往这时候,剑尊大人都会去藏书阁阅读古籍的。”
说着,他目光慢慢挪向雪山殿宇那洁白的殿顶。
“……哎,你说,会不会是什么怪物横空出世啊?”
“别瞎说,快干你的活吧,一会儿长老过来检查别又挨罚……”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两位可怜的弟子当然不知道,他们的言语早已被凛风携卷而入寝殿,落到了剑尊的耳朵里。
风临深扯了扯嘴角,漂亮的浅色眼瞳里流露出几分愠怒。
他心神一动,寝殿窗户自动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闲言碎语。
修士修到他这般地步,神识自然渺然如海。
别说千里眼顺风耳,若是他想,整个剑境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下。
当然。
这两位弟子胆大包天,敢随意妄言尊上,按宗门规矩本该予以处罚。
可向来严厉冷漠的风临深,今日却没有了恪尽职守的兴致。
他闭了闭眼,只感觉脑子里尽是蓬莱宗大比之时的景象。
或者再说得清楚点。
他脑子里尽是芈渡的那一刀。
绚烂灼目、精彩绝伦的一刀。
平心而论,芈渡确实不是修仙界广为推崇的美人。
柳成霜甚至都能压她一头。
可没人会攻击芈渡的容貌。
因为镇魔尊者所仰仗的,从来不是附庸他人的美貌,亦不是打动人心的柔弱。
她是至骄至傲的鸾鸟,位列四方大能其一,万邦蛰伏。
风临深把案前灯火挑明,烛光跃动。
剑尊行事孤僻,寝殿布置也简洁,甚至称得上几分简陋。
可这冷清清的室内,似乎来回荡着芈渡最后对他低声说出的话。
“没关系,咱们都是同事,你不如我很正常。”
“毕竟……三百年前,也有个白衣小孩被我压了一头,记不记得?”
那惊艳绝伦的一刀,在烛火与回忆中逐渐与三百年前的过去重合。
修仙界盛大的各门比拼,场外观众欢呼雀跃紧张叫喊声重新回响在耳畔。
风临深垂下眼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仿佛再次看见,有黑衣的少女执刃上前,长发如海藻般在空中飞舞,眉眼带笑。
那双三百年前的眼睛,一如今日般璀璨绚丽。
刀光将过去的他震得倒退几步,泛黄回忆内逐渐涂抹了生动颜色。
黑发持刀的少女笑意盈盈地俯下身,伸出一只手将他拉起来。
“风临深,我听说你是剑修第一,从未败过,”三百年前,年少的芈渡冲他大方道,“但我答应我师兄师弟,今日一定要把魁首拿下来。”
“承让了,风师兄。”
那次交手,是他与芈渡唯一一次正面交手。
也是他至今为止,唯一一次落败的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成都串串好辣好辣好辣好辣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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