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试图将她送

“你回来了?”

是惊喜,也是问候。

面前的女子一脸欢悦。面上,一点不因这夜已深而显疲倦。一身水蓝色的衣裙很是配她,不妖艳,却是脱俗。

一双丹凤眼眯得紧,让人看不真切内中风韵。她咧出了个灿笑,粉唇夹着白齿,一点没有大家闺秀口中的“矜持”,却也较她们更真实,更坦露。

头顶上一显眼的油灯在微风中晃啊晃,投射下来的亮光也颇不听话,毫无规章地打在她面上的每一处。

远处要是顺着这油灯看去,定会将其下女子的样貌一同收揽进眼内。

九方宿竟也好奇,阿水是不是特意坐在此地而候着自己回来的。

而仔细想想,他却又觉得好笑。

阿水本是晃荡着双脚,见着九方宿终于回来了,便也安分了一些,从窗栏格上跳了下来。

笑着问他,道:“怎么回来这么晚?方才我踢那一脚门,你可是听见了?”

九方宿微微颔首,“听见了。”

阿水见他如此实诚,竟一下觉得不现实,继而皱了皱眉头,一脸好奇,小心翼翼地又问:“你们方才——可做了些什么?”

“你以为有什么?”

九方宿竟也一脸乖张样,顿时将阿水心头的疑惑助长,顺带还燃起了火来。

阿水暗暗跺了跺脚,语气里都听得出显而易见的不舒服,“这个玉娘,还真将你的便宜给占去了!”

见了她一副气恼样子,九方宿却是移不开对着她的目光,冥冥扯动了嘴角。

“没人占得了吾便宜。”

他轻轻带过,越过了阿水,转身去向屋内。

阿水,则还被他的一句话愣在原地。

“没人占得了?”

暗里庆幸着,回过头来又想到些什么,忙拉住了九方宿的衣袖。

“阿九,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一个?”

他挑了挑眉头,似乎很不信任阿水的话。

阿水转了转眼睛。被他这么一说,竟真生起了一些不确定来。

“细分的话……还真不止一个。”

重新看向他,眸光里尽是恳求。而一边的手,还是紧紧地扯着不放。

九方宿眨了下眼睛,声音里听不出些什么情绪来,只道一声:“说吧。”

阿水方才知道,和神仙打好关系,是怎样一桩必要之事。

“只是要辛苦辛苦阿九了——”

交代完事宜,阿水终于是有些困得站不住脚了。依旧回到卧榻,准备今晚就与方涟儿睡在一起了。

方涟儿身子弱,也占不了多大地儿,还是挤着墙,特意给阿水留了个地方;只是,怪只怪阿水的睡姿实在不好。

刚刚睡熟不过一个时辰,她便从有床垫的一块地儿,不知怎的就翻到了木板地上。

弄脏了衣裳不说,阿水还喜欢面朝着地板睡。想必第二日起来,她就要惊叫,面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画成只花猫子了。

梦中,只觉身子一下变得轻盈盈的,恍若飘在天上,遨游云彩之间。

有个怀抱,如此熟悉柔软。

阿水不禁抱紧了些。

飘逸鼻间的,是一股莲花清香。她又不觉中往内中缩了缩。

九方宿顿时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将她抱起的必要。

将她轻放在硬榻上,不得不伸手褪去硬扯着自己的双手,明明柔弱无骨,却力大得无奇。

难怪,是要将那位高家公子给打得半残不废了。

脑中闪现过那日见高文长的画面。

他手无缚鸡之力,倚仗着一位在朝廷当官的爹,四处寻欢作乐,整日饮酒狎妓;就算是普通一位良家妇女,只要长得不错,没什么后背势力,高文长也会仗势欺压。

于是九方宿便结果了他。不带一丝犹豫。

耳边,高文长的呼救哀求声被更近处女子的纯纯鼾声给替代了。

九方宿对上她那张熟悉的面庞。神似之间,他恍惚从另一面看见了灵姬的影子。

似是自嘲地笑了。

他拉过被子为她盖上,透过竹叶疏影,沙沙飞响,心中尘封的往事被适而勾起。

他并非阿水口中的神仙,更非友善。

以卑劣的手段结果了高文长,是他所愿,并非为除暴安良;若非考虑到要事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会以同样的方式结果了玉娘。

九方宿欹侧在木柱一旁,面对着头顶弯月,眸中寒色凝聚,胜月惨白。

月如帘勾,睥睨四野,照亮行人路,也下杀赶路人。

他本就是受万世所唾的魔啊,哪是什么拯救苍生的神呢。

可他不知,魔可以是万人眼中的污秽之物,却也能成为仅此一人眼中的至明至净。

翌日阿水醒来,眼前是一番不同以往的景色。

徐徐清风吹来了山间清灵,枝头鸟鸣带来了日头高照。外头,是一片好天气。

只是——

阿水连忙掀了被子,一脸不可思议:“怎么睡到榻上来了?”

下了床,阿水忙去一边查看方涟儿的动静,发现她早也不见了。

一大清早的,两个大活人呢?!

顶着个迷糊脑子,阿水又跑去了外间,这才见方涟儿坐上了饭桌。

见是阿水来了,方涟儿忙挥手笑道:“来,吃饭。”

方涟儿爬得早,便是先担起了这个大任来。“许久没做饭了,就煮了些淡粥。”

阿水点点头,“这有什么关系的。只是——你见着那位公子了吗?”

方涟儿摇了摇头,“自昨晚起就没见过。他可是回来了?”

阿水皱了皱眉,道:“回来了,又是不知去了哪儿。”

想想是不应该的,自己又平白无故地上了他的床,总归不会是自己爬上去的吧?

莫不是,早去做了自己交代的那些事?

待吃得差不多,阿水才跟方涟儿开口:“涟儿,我打算将你给送走。去哪儿,总之都不会再来这儿。”

似是也猜到这样的法子,方涟儿只问:“可朝廷那边?”

阿水摇了摇头,“会解决的。”

若想真正离坊,一是脱了奴籍;二,便是死于众人眼。

而她嘱咐九方宿去办的那桩事,便也有关于后者。

方涟儿点了点头,知道阿水确定下来的事,定也不会有所变卦。只又深深握住了她的手,面上尽是感激:“多谢了。”

阿水给方涟儿准备了些路上东西,将她先带去了陶溪江的渡口。嘱托了一位平日里关系打得好的大哥,望他照料涟儿几个时辰,待自己回来。

而阿水,便是又去了朱卿祠。

“今日来得早。发生什么事了?”

迟绥见着阿水没带弓弩来,便猜想这样一位守时的人又是碰上了什么变故。

不出所料,二人一见面,阿水便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想请你帮我载一个人?”

“载人?”迟绥勾手一笑,“怎么,你不是专门渡人的吗?怎么今日偏找上我这个,平日你看不上的师父了?”

阿水憋了口气,当是后悔平日自己没对他态度好一些。这回,都不知他肯不肯答应。

“当是此事事关重大才找上你了。”

迟绥游历四州,定是对各地的地形人文都十分了解。他又身怀绝技,一路陪伴着方涟儿,定不会教她有什么危险的。

而阿水呢,则是抽不出身。

她跟迟绥解释了好一番,最终,当然还是以“师徒情深”的理由收买成了。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当会勤学苦练,不枉费师父你一片苦心。”

为了促成这一事,阿水真是硬憋着自己说出好些好话来。而后,她还另添了一句,道是:

“路上,师父也可以仔细琢磨着,如何将往日的条件告予我了。”

“徒儿可真是好记性。”

迟绥推了推斗笠,其下一双眸子则透着得势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