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离之境内,灵姻借着朝黎之力,很快就将燕雀之术炼成了。
燕雀之术可掩人耳目,穿透结界,且只需一人在外操持即可。
燕雀之术最初由上古修仙之人制法,实为古术,至今仍不为多数人知晓。
后世修炼此术的学者也以仙人居多。仙者用术自如,也更为精到。
“这几日多谢神君了,”灵姻微微躬身向他道谢,看着他那副较先前又憔悴许多的面庞,担忧之色尽显脸上。
“不必,上仙且快去与十六公主通信吧,独留吾一人便可。”
朝黎的眉头因长久运功而一直没舒展下来,脸上涔涔的,大抵是一些薄汗了。
“好,那小仙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灵姻朝着洞口就要走去。
“灵姻上仙,”朝黎忽在背后叫住了她,语气平稳,又显些许抚慰,道,“等不来的,且随他去吧。”
灵姻稍稍顿住了步子,没回头看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坚定的语气里合着一丝悲哀,“多谢。”
朝黎在她走后默默地闭上了眼睛,那双纤纤玉手,驻留在空气中,竟有些微颤了起来。
——
灵姻回到青丘与扶生沟通了事宜。
“燕雀之术的法强与操控距离关联一起,若能在冬留宫的周围施法,持续时间肯定更长一些。”
“既然如此,我便随上仙一去,多个助手也好保安全。”
扶生几日下来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无非就是一等今日,探得十六的消息。
灵姻点点头,“好,那便劳烦公子了。”
他们走过玄道,来到冬留宫外的一片密林,先前的几位长老便是避身于此。
扶生在一旁为灵姻把守,而她则坐于一棵古树前方,静息沉气,随后双手便以太极八卦阵势张开。
随着手势变化,她的双掌之中莫名升起一团白色雾气。
灵姻事先从扶生的结缘绳中获取了灵十六的气息,将它掺入修炼的功法之中。
她操控着雾气往冬留宫而去,便能精确寻得灵十六的位置。
随着雾气远去,原本还依稀可见的白色渐渐淡去,徒留静静的风息。
——
玄涧里头,灵十六左右踱着步子,感到分外不安宁。
“那大魔头没挑明了要自己生还是死……迟迟又不闻动静,真是磨死我了……”
灵十六正焦头烂额着呢,走着走着,又忽地脚下一绊,险些摔了去。
“这长裙未免也太不方便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一身邋遢,心中颇不是滋味。
既然誓礼日过了,脱下它,应该也无伤大雅的吧?
念及此,灵十六轻巧地旋了个身,连同自己的发髻,一同变了个样式。
单螺木簪,粉萝白衫,缩了袖子,真好清爽许多。
她颇满意地左右瞧着自己,不一会儿,目光却被右手手腕上的一根红绳吸引了注意。
“这是?”
她轻轻抚过手腕,脑中突然忆起这是誓礼日那天,礼娘亲自给系的。自己一条,扶生也一条。
灵十六看着这根红绳,眸子里莫名多了几分惆怅。
灵生一世,总要靠些回忆提醒自己的过往,支撑着前行的道路。
是好是坏,且不论。
不知是她眼睛花了还是怎的,手腕上的那根红绳竟恍惚间泛起红光,还愈来愈亮了。
然而灵十六没有注意到的是,后方的结界中央像是凭空闯入了什么似的,异动的气流无规则地扭曲起来,最后内边一凹,却很快又恢复了形状。
“十六!”
灵十六被惊得打了一个趔趄,仔细提了耳朵,结果又听得有个声音凭空唤着她的名字:“十六!”
这声音,自己好似是熟悉的?
“四姐?!”
“是我。”
得到肯定之后,灵十六的眼眶几乎要挤出泪水来,她激动得止不住颤抖的声音,“四姐,你在哪儿呢,我怎么见不着你?”
“这是幻术,我此刻不在冬留,只能隔空传话。你此刻还好吗”
“我还好,不过大魔头说……拿我有用……”
“你可问了因理?”
“暂未。他鲜少说话,不过唯独问我道,前世……为何背他而去。十六实在不该怎么回答。”
“前世……”
“四姐,他们都还好吗?长老,七哥,扶生……还有神君他们?”
这一定是此刻灵十六最想问的问题了。她被这些问题困惑了好久,再不知道答案,她恐怕就要疯了去。
灵姻顿了顿,随后传来话道:“都还好,不过神君在那日之后修为大减,近日仍忙于修炼,你可不必担心。”
“啊?”
这叫她怎不担心呢,神君可是神仙,若连神仙都受了伤,那日青丘的惨状,已可想而知。
“那四姐……你可否多加照料照料?”
灵十六的眼里浮着丝丝担忧,仿佛一合眼,愁绪就要如泪般倾泻下来了。
“一定,”灵姻在那头稍稍垂了眸子,又道:
“十六,四姐需要你从九方宿那得知他要你到底何用,如今我们没法直接攻入魔界,只能从讯息里探得动静。”
听到自己暂时得救不了时,灵十六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些许,而后又坚定了声音说道:“好,四姐,交给我吧。”
“扶生公子说,叫你莫怕,是时得救,他便带你去紫虚游山玩水,让你骑大狐狸。”
灵姻虽不懂他们之间奇奇怪怪的约定,却总觉得异常温馨。兴许这一桩缘,是结对了。
灵十六抿嘴一笑,重重地“嗯”了一声。
随后,待那边再不传来一丝声响,灵十六手腕上的红绳也逐渐黯淡了下来,最终,从腕上隐了去。
灵十六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在这儿的日子还不止一日之长。
她又开始无聊得踱起步来,时而往泉水照一通镜子,时而摆弄些玄涧里的花花草草。
要是缘生石在这儿的话,她说不定还能将它隔空传物给传出去呢。
脑中想法纷飞,丝毫没注意到结界外头正走进来一个魁梧的男子。
她蓦地转过身,差点没被他给吓出胆子来。
灵十六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有些不敢直视九方宿。他的那双眸子,如同初见般,冷厉得要将一切生灵给抹煞去。
当然,引人注意的,除了他,还有他手中的那冰蓝晶莹的石头。
“你……你要做什么?”灵十六不知怎的突然变得结巴了起来,丝毫没了先前的勇气。
九方宿淡淡勾了唇,“怎的,不喊大魔头了?”
“……”
当然不敢喊啊,难道自己不要命了么!
灵十六没敢说话,而是眼神悄悄离了他,不知飘到了哪儿去。
“把手伸出来。”
灵十六蹙着眉头,难道刚刚察觉到的不安,就来自于现时吗?
她只能乖乖听话,微颤着伸出双手,问到:“你要我做什么?”
九方宿将手中的缘生石置于她手心,而后看向她那双一样冰莹的眸子,心底流过一股阔别多时的熟悉感。
“静候着。”
灵十六听得云里雾里,那颗缘生石,在自己手中是一点没发生变化。她甚至还大胆地摸了两下,真跟普通石子没什么差别。
“这?”
“运功。”
灵十六还是乖乖听着话,右手抬起对准缘生石通气,一计不行,她又尝试从它那吸取灵气,结果如一。
九方宿见状,终于收回了缘生石。
“为何不说话?”
他刚要转身,却被灵十六这一有趣的问题顿住了步子。
“为何要说话?”
“看不起九尾狐族,还是看不起我?”灵十六不知道自己哪儿来这样的倔脾气。
“无所言,便无所忧。万物如一,无可树位。”
他的话,她懂得一些。
“那我问你个问题,你的魔怪,是不是弄死了我的小狼崽?”
听此,九方宿的眸如深潭惊动,忽泛起了些波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