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区当时新建,老上级曾思玉也参加了清丰之战,上一段文字中,萨曾对曾思玉司令员是否指挥了清丰之战表示怀疑,不过有朋友告诉我,老萨的怀疑是没有道理的。曾思玉司令员和他的搭档段君毅政委(后为北京市委第一书记)正是清丰战役的指挥者,反而是我认为参加了清丰战役的万里当时还没有到八分区。
这位兄弟并引经据典指出了曾思玉中将的回忆中提到过此战:
“1944年5月中旬,我和段君毅带领部队从保卫麦收战役胜利地返回到颜村铺。这时,我们就接到清丰县基干大队付学楷、政委李斌送来的情报,要求我们消灭日本顾问团,解放清丰城。段君毅政委一看,非常积极主张攻打清丰。他一再说:‘曾司令,这是一个好战机,抓住这个战机,消灭日伪军,解放清丰城,武装保卫麦收。’我同他说:‘段政委,我们一面上报军区,一边调动七团,分区特务连,炮兵连到六塔集结,由七团政委杨俊生、参谋长徐仲禹统一指挥。乘敌立足未稳奇袭清丰城。’”
感谢提供资料的朋友,您看,这么一补充,这一仗的面目是越来越清晰了。
话说八路虽然行动隐蔽,但日军的耳目也很灵便。就在杨俊生率部到达六塔的同时,驻大名的日军也发现了中国军队的集结。土八路大举活动,如果换在1942年,估计日军会立即组织个扫荡什么的。可现在是1944年了,已经被打得没了锐气的皇军轻易没有这样的勇气了。29日,大名日军警备队长藤坟大尉匆忙赶到清丰,报告八路要来的消息,请求在清丰的日伪军立即撤离。
不过,正因为拿下清丰城而得意洋洋的川本等人根本听不进去。
日方史料如是记录:
“29日,道尹[指伪冀南道道尹薛兴甫——萨注]亲自安排县城的警备部署后,与各县联络官在原警备队队部召开会议,讨论粮食、棉花的收买,清丰县的布防等问题。会议进行中,大名县警备队的藤坟大尉带着一个小队的警卫部队紧急赶到清丰,请求各部火速撤离。但是,意气风发的各联络官拒绝了这份好意,会议一直开到傍晚。当夜,当大家都睡着以后,中共军的袭击突然开始了。”
从这一段来看,日军也有一个小队(50—70人)参加了清丰之战,并在战斗中被歼。根据《北支那特别警备队战友会报》,藤坟大尉曾被用担架抬到邯郸汇报战斗经过。此人叫藤坟,看来或许祖上就善于“腾坟”给战友……
而中共方面的材料曾经提到,这批日伪官员是在清丰研究抢粮问题,打清丰主要目的在于“粉碎敌人抢粮计划”可见对敌方动向了解极为准确。
至于为什么这样准确,恰好材料中提到进攻清丰的战斗中,有地下党里应外合。
至于清丰城里为什么有地下党,想想那里集中了好几千伪军,要没有八路的“关系”,那才叫奇怪呢。
战斗打响了。
《攻克清丰城 全歼日伪军》是这样讲此战的:
7团2营5连发挥了夜战、近战、巷战的特长,在炮兵火力掩护下,迅速从清丰城东北角架梯登城,打退敌人七次反冲锋,巩固了突破口,其他部队也陆续拥入城内,敌军龟缩在伪县府小寨内,负隅顽抗,妄图固守待援。
为消灭这一顽敌,7团2营5连在副连长陈景玉带领下,组织4班、5班十八勇士,担任突击组,他们奋勇突进围寨,向敌碉堡投掷手榴弹。这时敌人进行垂死挣扎,疯狂向突击组扫射,当场有九名战士壮烈牺牲。5班长段玉生、4班长齐鸿臣同战士张金祥、王金宝、王中得等冲上去,他们先后也被敌人射中,倒在血泊中。在只剩六人情况下,尽管浑身是血,仍坚持同敌人拼搏,坚守住突破口,粉碎了敌人的突击,把敌人压缩在寨内房子里,直到副连长带着第二梯队冲上去,他们又继续向敌人冲锋,终于消灭了这股敌人。其余残敌见势不妙,仓皇向西北突围逃窜,我7团4连、6连和清丰、南乐基干大队予以当头阻击,在旷野中,以猛烈炮火,全歼敌人,无一漏网。至上午10时,清丰城日伪军全部被消灭干净。
看来,这一仗土八路是动了炮。
而日方《华北治安战》中,是这样叙述此战的:
保安队各部试图在城墙上布防的时候,整个县城已经被团团包围。随后,双方在全线展开激战。半夜3点,东关首先被突破,中共军冲进城内。在这种情况下匆忙调集的保安队乱作一团,东逃西窜,完全丧失了战斗意识。不久,名取大尉下令利用天亮前的黑暗掩护,全体开始突围。
但是,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向外突围是十分困难的。到第二天晚上为止,已经打到最近的南村集(南乐南方约10公里)的日军增援部队,能够迎出来的人员不过日本人8名[应该包括那名命大的藤坟大尉——萨注],保安队员三十余名而已。
从双方对战斗进程的描述来看,都是东关先被打下,随后日伪军试图突围,结果在突围途中被全歼(五千多日伪军突围合计三四十人,似可算全歼)。只是双方描述的要点不太一样,八路军对战斗中的功臣烈士描述较多,特别强调了攻打敌军最后据点县府大院的战斗,而日伪方面强调破城前后伪军的混乱。
不过,从战斗过程中可以看出几个有趣之处。
首先,那位薛道尹的“亲自”布防,水平很成问题。他把部队放在城中,却没有认真防守可作工事依托的城墙,在已经有警讯的情况下依然摆这样一个“鳖在瓮中”的阵法,属于哪位兵法家传授,实在费解。在讨论此战时,有朋友认为,进犯日伪军大约五千,当时的清丰县城可能驻不下。但是,也有一位清丰籍的朋友给我来信,认为当时日伪军都住在城内是可能的。这是因为抗战前清丰颇为繁华,城虽然不大,但里面有一座很大的寺院叫做普照寺(原名圆明寺),还有几所学校,最大的是清丰师范,都可以驻兵。特别是1944年5月,因中日两军在清丰反复拉锯,居民大多逃跑,日伪军并不愁住宿之处。他家本住清丰南关,仗打完了他祖父回家看房子有没有打坏,发现房子都被马草和粮食塞满。原来是伪军打清丰,怕八路军坚壁清野,携带在四乡征抢的粮秣,人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批东西后来都被八路分还给老百姓了。日伪军还从邯郸拉来了戏班子(估计是那位薛道尹带来的),打完仗南大街上到处扔着锣鼓响器和行头,但戏班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明明日伪军四五千,面对一个团为主力的八路却觉得到处都是敌人,被“重重围困”。
当年国民党军新1军在东北有被俘的军官不服气,说土共每次都是几个打一个,凭着人多。有位明白人张正隆先生说了,进东北的时候国军可比共军多,这种情况下老是让人家几个打一个,只能说双方的指挥水平的确有差距。
这回,曾思玉、杨俊生是不是用兵如神暂且不说,日伪军跟中国足球队一样的布防水平倒是大有帮忙的意思。
日伪军布防的混乱,还在于其指挥系统的紊乱。从实战来看,八路军攻进清丰后,伪军基本失去指挥。那位薛道尹的指挥能力再没体现,实际指挥战斗的是邯郸日本陆军联络部来开会的名取大尉——此人既不是那支“冀南剿共保安联合军”的指挥官,也不是薛兴甫那支战斗力还不错的卫队的指挥官,连清丰城里最大的日军成建制部队,大名来的那个步兵小队也不隶属于他。他可能仅仅因为军衔和官职最高,被临时推举为指挥官,所谓“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螃蟹钓桅杆——悬空八只脚,大概指的就是名取大尉这个情况了。
这要能打好才怪呢。
从记录来看,八路军打伪县府还是费了些力气,这应该也不奇怪。因为薛兴甫那个“三国混成”的卫队,还有藤坟那个日军小队,肯定都在这儿。说起来也有好几百兵力呢,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被打乱了阵脚,闹不好真能死扛一阵子。
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这名取大尉是“散华”了,那藤坟大尉怎么跑出来了?
都是大尉,这命怎么就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