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分下来后里里外外都被收拾过了,但到底没住人,还得再打扫打扫。今天买的东西不少,各种零七八碎的东西得归置,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当然,没忘记要吃晚饭。
家属院嘛,甭管是部队的还是厂里的,都是到饭点就热闹。
听着外面的动静,赵珣放好拖把,说:“我去食堂打饭,你也歇一歇。”
虽然有菜有米,但余欣也没说做饭的话,心想真不想折腾了,这一天也是够呛。
把洗过的两个饭盒给他说:“去吧。”
赵珣点头,说:“你坐着休息吧,那些吃了饭再收拾。”
坐着?
余欣环顾四周,地上的堆着几个盆,放着赵珣洗过的锅碗瓢盆。她习惯自己用的东西放自己顺手的地方,以后这些都归她管,道:“知道。”
余欣嘴上说归说,实际上没真的歇着,这么多东西堆着她看着就难受。
所以等赵珣到家的时候,地上的东西被清了,余欣正弯着腰在橱柜前放东西,听到门响正好合上柜门。
晚饭挺简单的。
一个土豆丝,一个炒南瓜,还有一个肉沫豆腐。肉很少,但多少有荤腥,这年月就是部队也不能大手大脚天天吃肉。
江城是省城,五八年的时候就铺设了自来水管道。虽然这里是城郊,但因为部队驻扎,后来也铺上了自来水管道。
因此,赵珣分到的房子是有厕所的,不像老家筒子楼每层两个公共厕所,每天早晚都挤得不行。
可能因为在城郊,离最近的公社也有些距离,为了方便生活,家属院里像是供销社、理发店、卫生站、澡堂、电影院那些都有。
饭后,赵珣领着余欣去澡堂。
明天就结婚了,按理今个儿晚上应该是当妈给闺女洗头洗澡,余欣大姐出嫁前一晚就是这样。她还记得,那天她给大姐烧水,她家那个洗澡桶,她去水房提了十多趟才够。
晚上,她妈让爸爸和小弟都出去了。大姐就在客厅泡在木桶里,她妈搓一下就说一句吉祥话。大姐觉得冷不乐意,说什么时候洗头发和婚后幸不幸福能有啥关系。她妈就说了每个出嫁的姑娘都是这样……
热气腾腾的水龙头下,余欣吸了吸鼻子,捧了把水往脸上冲。
“你肯定能过得好,就算没人和你说什么吉祥话,但是别怕,他对你挺好的,你以后一定过得好。”
余欣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
这个澡洗得很久,都快把皮搓掉了,整个人红彤彤的。
一出门就看到靠在墙上等着的赵珣,他捧着盆,头发都干了,一看就是等了好久。
余欣走到他身边,就听到他含着笑意的:“好了?回家吧。”
夜晚的甬道上,路灯的光芒暗不可见,只有明晃晃的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无限拉长贴近,又在经过树影时隐于黑暗合二为一。
夜里下过雨,清晨的空气很湿润,风从窗户缝隙进来,吹在脸上凉凉的。
余欣缓缓睁开眼。
想到今天要办婚礼,莫名紧张起来,发了会儿呆才起床。刚下地,门就被敲响了。
赵珣醇厚的声音传进来:“起了吗?”
以前余欣在书上看到别人描写声音,说一汪清泉,留过心田,她还琢磨这要怎么留。
这一刻,余欣好像懂了。
听到这个声音,之前心底那些紧张忐忑都没了。
“起了起了。”
她换上那条裙子,打开门出去。
洗漱时,余欣瞟到放刮胡子刀片的小盒子有些湿漉漉的。想了想,她从小盒子里拿出刀片。上面还有水痕,显然才被用过。
余欣拿着刀片对着镜子修眉毛,她眉形生得不错又浓密,只用把周围的杂毛刮一刮。
修完眉后,眉眼、山根、脸颊都掉了些毛茬,余欣重新洗了脸,认真地擦了一遍雪花膏。
梳头的时候,来了两个嫂子。
一个是团长媳妇陈英,一个是指导员媳妇田珍珍。两人一个是陪坐,一个是来梳头的。
陈英今年四十七,可能是被下放过看着比较瘦,不过性子很是爽利,一进门就夸余欣:“这裙子可真好看。”
又说:“我男人以前没少夸赵珣,以前我们还给介绍过对象呢,一个都没成,我还说那娶的媳妇不得是天仙啊。结果你瞧瞧,真照我猜的去了。小余是吧,你别动,我来给你梳头,你们都没个长辈在,今个儿,我就托大一回,啊?”
余欣腼腆地笑了笑,“嫂子就过奖了,咱们都一样的,今儿要麻烦您了。”
旁边的田珍珍看着三十出头,皮肤很白,穿着件的确良的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她是军区医院的大夫,本来赵珣刚来时叶晖就让媳妇上门了,但是这些天医院太忙她脱不开身,这也是第一回上门。
她也是热情的性子,招呼过后就要帮余欣梳头。
余欣的头发很好,又黑又亮还浓密。昨天才洗过头,今天梳得很顺。
田珍珍的手很巧,一般新娘子都是辫个麻花辫然后在脑后盘发。田珍珍却是帮余欣按照平时麻花辫的方式,把头发分成两分,辫了辫子后分开盘发,又把新娘子要戴在胸前的花插进了发髻里。
这个发型配上余欣那一身连衣裙,虽然没有多精心的打扮,可从家属院到食堂的路上就没有不夸的。
尤其是裙子,虽然说现在讲究个艰苦朴素、不爱红军爱绿装,但是一条这么鲜亮的裙子还是让不少女人羡慕不已。
婚礼简单而热烈,来的人不是赵珣的战友就是家属院的军属们,新人一踏进食堂大厅,阵阵掌声就响了起来。
虽然是茶话会不是酒席,但是准备的东西也没含糊,瓜子是昨天称的奶油瓜子,饼干是夹心饼干中间一层花生酱,喜糖是牛奶糖和水果糖,糕点是江城老字号的桂花糕,除此之外,每个人的搪瓷杯里倒的都是红糖水。
婚礼流程没什么特别的,在团长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后,就轮到小两口对着主席像背语录宣誓了:
“我,赵珣……”
“我,余欣……”
彼此对视一眼,继续: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目的来到一起来了……”
革命婚礼,这就算礼成了。
之后,赵珣带着余欣和团长、指导员还有其他战友打招呼。
茶话会婚礼从开始到结束也就一个多小时。余欣先回去,赵珣还得请亲近的和来帮忙的战友吃饭,就在食堂单开了一桌,自己准备菜,让炊事班帮忙加工。
从食堂回去的时候,晚霞漫天。
田珍珍挽着余欣,旁边围着一群军属们。
……
七点多,赵珣浑身酒气地被叶晖扶回来了。
屋里陪着余欣的田珍珍起身让位置,余欣也上前扶住赵珣,看他眼神都迷茫了,说:“这是喝了多少?”
田珍珍走到叶晖身边,也说,“肯定是你们灌酒了,瞧着都要不省人事了,真是的!”
叶晖被媳妇说得有些不自在,含糊说:“喝着喝着就多了,弟妹麻烦你照顾了。媳妇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一走,余欣去洗手间洗毛巾,心里还合计着,赵珣那样子,她得生炉子煮点醒酒汤。
背着身的余欣却没注意到,刚刚还眼神朦胧的赵珣在叶晖两口子走了后,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余欣拿着湿毛巾出来,转身的时候正好和上前的赵珣撞到一块,起身的时候没站稳身体往前倒,下意识扶住身边人的胳膊,身边人也伸手扶住她的腰。
余欣毛巾呼在赵珣的手臂上,被揽在怀里了,还一脸懵:“啊,你没醉啊?”
赵珣挑眉:“洞房花烛谁能真喝醉。”
余欣感觉到他胳膊上传来的热度,就发现两人此刻贴得很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蓬勃肌肉下的胸腔一起一伏,也看清了赵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外套,此时就穿着件白色背心。
纺织厂本来女工就多,成衣车间里更是基本没有男人,平时大伙儿闲聊的就有些荤素不忌。余欣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也清楚新婚之夜不是真的两个人盖一床棉被睡一觉。
“你,你先放开我。”
然而赵珣手臂肌肉紧绷,她一推,纹丝不动,反而是他身上的热度一阵一阵地传了过来。
赵珣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从胸腔中发出的笑意,他倾身,空着的手穿过余欣的腿弯,彻底把人抱了起来。
骤然离地,余欣下意识地贴紧赵珣,两只手紧拽着他的背心。
赵珣低下头,注视着余欣,眼底全是喜意,唇角上扬,“抱新娘进洞房了。”
余欣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欢快的语气,心里又羞又尴尬,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任由被人抱着,一步一步走进新房。
作者有话要说:走亲戚结束啦~求收藏评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