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九月初的夜风凉而温柔。
连着几天没洗澡,余欣都快把自己刷掉一层皮,红扑扑地往床上一躺。
眼皮累得掀不开,正要把灯关了就看见只黑色的虫子,她吓得叫起来,虫子就在她眼前肆无忌惮的爬过。
听到声儿,隔壁的赵珣冲到门前,啪啪拍门,着急问:“怎么了?”
余欣吓得不敢动,上下唇抖着:“有,有虫子,老大一只!”
赵珣心一松,安抚:“是蟑螂,就是比我们那的大,南方很多的。你把门打开。”
门开了,赵珣在不大的屋里扫了一圈,鞋一脱,把它拍死在墙角。
蟑螂尸体就这么黏在地上,余欣脸色发白道:“这得还有吧?”
老话都说,当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背地里已经挤不下了。
想想那画面,余欣睡意全无,胳膊肘上起了一片红疙瘩。这要是不彻底清理了,她今晚是绝对睡不着的。
赵珣从桌上抽了几张余欣的粉色卫生纸,把地上那只清理了,说:“你上外面等会儿,我再看看。”
行,余欣惴惴不安的出去了。
她是真的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蟑螂,而且还一点儿不怕人。
站在走廊上,看着赵珣穿着衬衣弯腰在屋里扒拉,没多久,背上就有一块布料颜色变深了。
等到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卫生纸都用了十几张,赵珣才说:“进来吧。”
余欣飞快地看了一眼那一包蟑螂尸体就移开视线,赵珣满头大汗的,她也不好意思了,把人折腾起来。
“谢谢你啊。”
赵珣没想到她这么客气,在他观念里,虽然两人还没正式结婚吧,可这就是自个儿的媳妇。男人为自己媳妇做啥事,不都是应该的吗?
毫不在意地拿起那包卫生纸走了,“没事,睡吧。我就在隔壁。”
余欣嗯了一声,又说:“你也睡吧。”
他可比自己更累吧这两天。
重新躺在床上,余欣却没了刚才的困顿。
虽然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但她心里到底还是忐忑的。
都说钱是人的胆,余欣在琢磨着钱的事。
三年前她顶她妈的岗进厂,级别待遇当然不是拿她妈的三级工待遇。得从学徒工做起,一个月也就十八块,每个月还给家里交八块钱生活费,转正后一个月二十八,给家里交十块。到现在,也才干了两季度。
余欣一向节俭,三年下来也攒了一百多。加上出门前她妈给的那些,现在余欣的存款有两百出头。
还有卖工作的钱没算上。
虽然余欣是车间一级工,但好歹是正式工,这岗位她估计能卖个五百左右。
再加一起直逼八百了。
这钱在这年月猛地一听绝对不算小数目。
可是这以后,最起码是短时间内,她没有工作,这钱就是光出不进。
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能信任依赖的只有赵珣,挣钱的也只有赵珣一个人。
晚上他回来说分到房子,虽然家具领了,可她一听,要正儿八经的过日子,那要添置的东西真的还不少。
现在买个大件,随随便便几十块钱就嚯嚯掉了。可这钱又是不能省的。
让余欣出钱吧,她舍不得。可全让赵珣出吧,总觉得气短。
下一瞬,她又理直气壮起来。
那什么,反正都快结婚了,花他的,应该算是理所应当的吧?
气短就气短吧,大不了她对人家好一点,她当家,给人照顾得舒舒服服的,就当干工作领的工资了!
余欣翻了个身,面对着墙。
好一会儿,黑暗里又听到了她翻身的动静。
才给自己说服了,又低落了。
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别人逗她说,你爸妈都喜欢姐姐弟弟,不喜欢你怎么办的那时候。
当时的她和现在的她,好像都是一样的心情。
小时候的她是怎么做的呢?
她更听话爸妈的话,帮着妈妈做家务,照顾弟弟,爸爸一回来就递毛巾,就盼着能被夸一句,我家老二真懂事。
她现在长大了,经历那么多事后,明白了,只有有用的人,才会被重视。
赵珣不是说了嘛,足够的利益面前,谁都可能被放弃。他娶自己付出够多了,放弃应该不可能放弃。
都说两口子过日子就是在一口锅里茶米油盐地翻腾,但是厂里那些级别高的女工人,在家里多是说一不二的。
想想人家,余欣就觉得日子想要过得好,首先她应该得是有用的人吧?
月上中天,都要后半夜了,她还辗转反侧的,一会子一个想法,一会觉得这样行,一会觉得那样对,愣是把自己折腾到快天亮才合眼。
反观隔壁屋的赵珣。
人家睡得老好了,到部队了呀,心里踏实了,那叫睡得一个香。
第二天早晨,人听着部队传来的出操铃声起床。换了作训服就去了驻地,跟着战士们一块训练。想着先熟悉熟悉,拉近距离。
可人战士不买他的帐。
三营的连长们本以为他们的副营长升职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却不想空降了一位下来。
能服吗?
绝对不能服!
“赵营长,我们也做不到啊,要不然你给我们演示演示?”
“赵营长,给我们露一手,让大家心服口服嘛!”
类似这样的话,有一个两个挑刺带头,其余的战士们就能群声附和。
叶晖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赵珣第一天报道他想来看看怎么样,没想到居然看到如此让他窝火的一幕。
副营长潘杰只是笑,没有任何压制的意思。而众人那一口一句赵营长而不是营长,可见战士们对空降营长的反感到达了一定的程度。
赵珣还是刚才那副下达命令的表情未变,只是眼眸里有掩饰不住的冷厉。
刺头兵是吧?
上前一步对着众人先说话了,他一一扫过众人,最后眼神定在了副营长潘杰的身上。
“潘杰是吧,出来练练。咱给大伙儿打个样。”
叶晖冷声:“还讲不讲纪律了!”
说着上前一步想拉住赵珣制止,赵珣却侧过头对他笑笑挥开了,另一只手已经开始解作训服的扣子。
黑色背心,赤膊上阵。
江城入秋多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飘你一脸雨。
这时候也是,突然就下起了雨,不大,却很密,一滴又一滴的落在了赵珣的宽厚的肩膀上。
“你!还有你!都出来!光说不练假把式,让我看看你们都有什么能耐!”
这话说得,真就把这群不服赵珣的兵给听出真火了,都到这儿了,谁能没点血性?
只几秒钟,绵绵秋雨中,就多了几个赤膊的身影。
黑色背心被打湿,紧紧贴在赵珣的身上。脸上淋到的雨水更是随着他强劲的动作,多呆不住一秒就以水滴状消散在空中。
一记拳、一扫腿,以势不可挡的气势袭向对面,没有一个动作是浪费的。
在边防连的三年,真正动手的机会很少。赵珣有大把的时间研究琢磨这些。
这会子,比起曾经的他,少了那些漂亮的招式,简单的动作,却拳拳到肉直逼要害。
他只有一个念头:打赢不行,得打服!
不远处,团长眯着眼,看向前方。
好啊,这小子是真一点儿没变,和当年他在军中大比武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模一样!
甚至,他的爆发力更强了!
一挑三还能火力全开,压制主场,浑身散发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不错,军人就该有这种气势
这三年驻守边防,没一点耽误,反而把他打磨得更厉了。
团长对着赵珣满意地直点头。
操场上,刚才的一挑三已然结束。
赵珣厚实的胸肌极速起伏,嗓子眼干得不像样,嘴边儿不停地呼出粗气热浪,急剧喘息着。
他看着躺在地上被打服的三个人,又看向其他战士,沉声道:“还有谁想上来练练的?”
看了刚才那一出,哪还会有人。
啪啪啪。
掌声响起。
副营长从地上起来,抹了把脸,走到赵珣身边。
“营长,您是这个,我服了。”
赵珣也露出个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错,你们也是。但是,咱们军人训练不是为了争强好胜,是为了保护国家保护人民,为了需要我们的那一天,我们能在最前面,做最无坚不摧的那一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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