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和碗筷已经摆好。
贾幼蕊看着桌子上的两个玻璃瓶,去厨房拿出一个碗,夹出几筷子泡菜萝卜。
贾过野默默地吃饭,突然,他面前出现一只碗。
白嫩的手,浅粉的指甲,细细的手臂。
贾过野抬头。
“试一试吧。”
贾幼蕊期待地看着他,语气欢快。
怕他误会,她又立刻补充道:“是我娘做的,味道很好。”
……
贾过野在她的注视下,心中难免生出局促。
他尝了尝,对她说:“嗯,挺不错的。”
贾幼蕊的表情有点小得意:“我没骗你吧?”
她臭屁地吹嘘道:“我娘的手艺可好了。”
说着,她也吃了一块。
久违的味道唤醒了她的味蕾,也带来了一些或喜或悲的记忆。
贾幼蕊想起一些往事,一时情绪泛滥。
……
贾过野看似一直在低头吃饭,其实如常一样在默默关注着贾幼蕊。
他眼看着,贾幼蕊神情缓缓低落。
贾幼蕊垂头不语的模样让贾过野感觉手足无措。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会不开心了呢?
贾过野想安慰她,可是又不知从何开口,更担心自己的话语会打扰到她。
……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
贾幼蕊黯然神伤。
贾过野的内心纠结,又疼惜。
……
终于,贾幼蕊问他: “你后天可以不出去吗?”
她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有些祈求的感觉,眼睛里还有点点闪烁的泪花。
贾过野的心像被拧了一下。
“可以。”他没有任何犹豫。
“谢谢。”贾幼蕊浅笑。
说完,她又马上低下了头。
贾幼蕊显然神不在焉,用筷子轻轻地按动着碗里的红薯。
很久之后,才夹了块黄瓜,吃得很慢。
……
贾过野装作不经意地问:“后天有什么事吗?”
贾幼蕊嗫嚅着说:“后天,我爹五十岁办饭,我想让你陪我去。“
贾过野点头,说:“好,到时候我陪你。”
……
吃过了饭,贾过野在洗碗,贾幼蕊在院子里走动消食。
贾过野洗完了碗,点了一支烟抽。
他嘴里叼着烟,走出厨房。
贾幼蕊抬头欣赏着黄昏的天空,她久违地见到了这样自然美丽的景色,看得很入神。
贾过野在看着她。
贾幼蕊看着恢宏的天空,大片大片的被染成了绯红或是金灿灿的颜色,层层叠叠的云朵铺得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了天际。
霞光万里,暮色四起,她的心变得无比虔诚。
贾幼蕊闭上眼睛,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我不知道现在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如果真的是梦,那么起码在醒过来之前,我要做出和上一世不同的选择。
她睁开眼睛,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
贾过野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直至她转头,他迅速移开视线。
……
贾幼蕊想出去走走,许多年过去,村子的样貌在她记忆中已经模糊了。
她转身,看见贾过野正低头蹲着抽烟。
贾幼蕊走近,蹲下。
贾过野抬起头,将烟夹到一边,面对着她笑意盈盈的大眼睛。
贾幼蕊问:“出去走走吗?”
贾过野捏烟的手僵住。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良久,他看着她,迟疑地问:“我们出去?”
“对呀。”
贾幼蕊点点头,笑着说道:“你和我。”
贾过野沉默了几秒,随手把烟摁灭,扬手丢进簸箕里,“你等一下。”
说罢,他站起来,看着她:“我去拿衣服冲个凉。”然后转身走进屋子。
……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厕所传来。
贾幼蕊坐着小矮凳,下巴搁在膝盖上,环抱着腿等他。
她在脑海里仔细地回忆着东贾村有些什么人,可想来想去,就模糊记得两三个人名,其余的人连个印象都没有。
上一世的她,被诬陷,被唾弃,以为被父母嫌弃才送给了贾过野当媳妇,心里的怨念不可谓不重,活生生地从一个乖巧温顺的姑娘变成了声名鹊起的狐狸精。
后来的她自以为得到了自由,忐忑而兴奋地一走了之,可只是进了又一个牢笼罢了。
她心中生出一些慌乱,这一世的他还会来吗?
一定会的,他就是为了她来的……
“吱呀。”
门被推开。
贾幼蕊从思绪中惊醒,转头看见贾过野提着木桶走出来。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贾过野放下桶,问:“走吗?”
“嗯。”
贾幼蕊微笑着点点头。
两人走出院门,趁贾过野锁门,贾幼蕊转身抹了把眼睛。
……
他们住的这块地有点偏,是村里闲置了多年的空地,当初贾过野要分家建房向村里申请的。
晚风阵阵,夕阳昏昏,贾幼蕊觉得惬意极了。
入目所见是五彩缤纷的,绿色归整的农田,灰黄的土坯房,黄紫色的路边小野花,她模糊的记忆慢慢被填充涂色,变得清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贾过野走在前面,贾幼蕊想要去拉他的手,可又怕这样突然的亲近会吓到他。
她不禁怀念起从前,她俩出去,那还用得着她纠结这啊,都是他拉着她的手不放的。
……
“你等我一下。”
贾幼蕊蹲下,摘了两枝颜色不同的小野花,别在耳边附近的头发。
她起身,兴致勃勃地对贾过野说:“好看吗?”
她当然是好看的,清新活泼的小野花衬得她一张粉黛不施的素脸愈发清纯娇美,配上她灿烂的笑容,贾过野点点头,浅笑:“好看。”
这抹笑让她心猿意马,又想去拉他的手了。
两人对视,气氛有些不对劲。
她大着胆子正准备动时,却被一声“贾过野”打断。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说话的人。
……
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贾幼蕊不认识。
贾过野看起来和他很熟,他笑着打招呼:“名章伯。”
她跟着礼貌地说道:“名章伯伯好。”
“你好。”
老头慈眉善目,语气也很和善:“小花苞,在咱们村过得还习惯吧?”
她这一辈从“幼”字,当初爹娘给她取名的时候见她长得粉白,又是幺女,所以取了个有花苞意思的“蕊”字,又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从小就被人叫小花苞。
贾幼蕊的脸微微发热,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还能听见这个外号。
她点点头:“习惯的,伯伯。”
“脸红个啥,还害羞呐?”
她年纪不大,脸嫩,又腼腆漂亮,长辈跟逗小孩似的逗她。
贾幼蕊无助地看着贾过野。
贾过野笑了,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伯伯,她脸皮薄,您老别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