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郎官之争
“上置头，下置足，半其足，以头除足，以足除头，即得。”张苍缓缓道出答案。
这是筹算的办法，哪怕《孙子算经》中也没有详细说明操作的系数代表什么，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心开者”才能触之即悟。
比如现在蒙毅和李信便两眼茫然。
倒是秦王和墨家人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
“张吏聪慧，我其实听不大懂，不过这里似有另一答案，还请张吏指教。”祁绮奉上刚写好的方程式。
陈真等了半响，探着头有了一丝不耐道：“长使真是，既有答案又何必为难老臣？还是快些说说这制酱油的法子……”
祁绮看向政哥，这数学题是个趣，至于酱油给不给治粟内史，当然要看祖龙爸爸的意思。
嬴政点了点头，他也对小宫女纸上写的东西感兴趣，奈何确实是张苍先算出的答案。
而祁绮敢先奉给张苍，便是知道若祖龙爸爸连这点容人的量都没有，又怎么会亲自承认之后轻率下逐客书的过错。
自己不过一小女娘，拿出这么多奇怪的东西，甚至还包含武-器，他都敢把自己放在身边，多加看重。张苍本身就是个天才，政哥知道后肯定会好好用他的。
果然听见嬴政道：“张吏少年不凡，酱油的法子自然可以给，治粟内史往后可要好好指导他才是了。”
刚刚被大王委以重任的张苍此时已经完全被祁绮递过来的纸迷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谢恩。
陈真先代他行礼。
墨家几个胆大的子弟见王上行为举止从容，之前说是家宴，现在也确实在长使的介绍下认真品尝美食，他们便大着胆子摸到了张苍的身边探头探脑。
其中最大的一颗脑袋仍是李信。
墨家子弟何等机智，凭着直觉问道：“这是何意？长使画的又是什么新符号？”
祁绮心想，总算有人问了，科学家这嘴还挺蚌壳，真能憋。
她道：“这好像叫数符，也叫数字，按序分别是1、2、3。”
这道题的答案正好兔子12只，鸡23只，对应教三个数正好。
至于全称阿拉伯数字，前面的阿拉伯这时也不好提，索性直接省去了。
听到这里，嬴政又抬头看了看小兔子，又是新奇之物？
祁绮的迷妹雷达突然响起，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开始和陈真说起堆肥的堆坑要多长多宽。
至于挖坑底子用什么砌起来的好，祁绮突然想到了，建筑利器，水泥。
都知道，要想富，先修路，水泥必不可少，她马上转头对巨子相平道：“有一个东西，叫水泥，用来盖房子、铺路最佳，将石灰石、黏土、沙、石子、水搅拌，比例我不知道，它能在空气中硬化，强度高，能抵抗淡水、盐水等侵蚀，是建筑的好东西。”
相平唰唰唰开始记，真有这样好的东西，那大王想建驰道去哪里，何愁不能？
事情到最后发展成为，相平和陈真因为堆坑的大小和位置吵了起来。
祁绮说完知道的细节便退了，她只是一个搬运工，实践才能出真知啊，各位大佬。
她习惯性想喝一杯茶，表示自己的淡定，又想起自己错过了今年最好的采茶时节。
蒙毅帮忙找的成品都很一般，不值得拿来摊凉、杀青、揉捻、烘焙，简单做出来也苦得难以下咽，便是加奶做成奶茶都很勉强。
再者，饴糖实在让人无法满足，能制糖的黑皮甘蔗还在如今不毛之地的南方百越生长，便是重金也无法一时筹来，倒是甜菜可以先看看，做一点满足奶茶的需求都好。
祁绮心想，这样水泥便过到了墨家巨子的头上，政哥想借此再给她加封也就不能够了。
嬴政只是听着下头人的吵闹，小宫女当着他面献计，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他，罢了，她不想升官，先随她。
除了臭豆腐，他自在用着其余小宫女推介的食物，味道确实鲜美，只是他居然都不是第一个享用之人。
小兔子……到底是怕不怕他？
此时，张苍来到了祁绮身边，他的姿态谦逊，远非方才可比，虽然其为人并不张狂，但秦国能让这位少年臣服的亦是屈指可数：“长使若不嫌弃，苍还想请教这纸上之物？不知可否？”
祁绮心想，很好，科学家真的上钩了：“这个，说是叫一元一次方程。”
迷妹的雷达再次响起，祁绮看向政哥，这回她有些看懂了，是求知的眼神吗？
那什么，早说啊！
没办法，男神的偶像包袱实在是重，今日人又多，那她大点声。
“这个叫设置未知数……除了未知数，我们还有别的方法，叫抬腿法，这么说，比如先让鸡抬起一只脚……再让鸡与兔子都抬起两只脚，只有兔子抬两只脚也行……”
说到后面，连最迟钝的李信都听懂了，满脑袋的鸡和兔子在抬腿，都抬懵了。
蒙毅同样划掉满脑袋的动物腿，纵观了今日宴会形势，他们在长使旁边研究筹算，而墨家和治粟内史在争水泥和堆坑之事。
至于现在离长使最近的人，却是新来的白净书生。
细心的蒙毅早知小宫女对这个年代男子的满脸胡髥，几乎全然没有好感。
甚至大王如今都时常净面，原因他猜很可能和小宫女有关。
而张苍细皮嫩肉，温文尔雅，就十分符合小宫女的审美。
反观自己和李信，武将之气、皮糙肉厚、古铜发黑，阳刚有余，清秀不足，小宫女平日里看到一堆木炭都比看到他高兴。
至于李信……蒙毅没忍住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
李信只是憨，人不傻，他顿时察觉对方有话：“毅兄，有话大可直言。”
蒙毅面带惋惜:“长使身边尚未有郎官。本想着，会是你留在长使身边，这样有啥新鲜，兄还能跟你一同品味。如今看来，长使她好像更喜欢……聪明人。”
只看相貌难免有将小宫女归于肤浅的嫌疑，就是拼智商，这李氏后人也比不过不是？
李信眼神懵懂，他看向长使，再看到她身边张苍那张漂亮的小白脸。
嗯……似懂非懂？
蒙毅继续道:“方才大王是不是还提了张苍的名字？这便是几乎过了明路了，至少在治粟内史这里，张苍绝对是能跟着长使的。至于你，届时又能在何处呢？难道你那握剑的手，要跟他们去捏泥巴吗？”
李信听懂了，李信明白了。
不行！长使身边的郎官只能是我！豆腐花、鱼头豆腐汤和羊肉串，都是他的。
李信拍着胸脯：“毅兄放心，长使还夸我打理兔子和大雁的手法干净利落，颇有经验。你再看那小白脸，估计连一只小鸡都没杀过，如何能相较？”
蒙毅于是更满怀同情看他。
长使跟张苍交换新知识，却只看中了李信杀鸡杀鸭的手法，堂堂武将沦为屠夫，啧啧。
李信这下看懂了，不就是过了大王的明路吗？
郑国这老头子，颇有几分冥顽不灵，原本他还想说好话，汇报之时，大王指出他疲秦误国，明显就是要将人办了。
李信心存善意，没有接腔。
如今秦王君心似铁，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去办了郑国，换成是他，还能让老头子好过些。
为了长使的豆腐和调料，他必须要继续留在章台宫。
现在他这就去请示，办人。
从陇西出发到咸阳之时，大父李崇交代过自己，凡事谨遵上意，切莫自己过多揣测，只要跟大王站在同一边，总是能少出错。
只是大王关了郑国之后，怕是就要对文信侯吕不韦下手了吧？
咸阳怕是要再起骚动。
修渠未成，吕相邦明知间人之计，居然同意疲秦，事发他将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要说：李信：一个人的争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