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鼻尖嗅了两下,脖子上青筋忍无可忍地狂跳起来。
但凡是个长了脑子的正常人,就绝对不会来金榜第一第二的家撒野,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真相只有一个——
两面宿傩又犯病了。
啧。
她将手里拎着的小礼物袋塞好,飞快闪身进了屋。
厅堂内一片狼藉,沙发家具被掀翻,楼梯轰碎了半截。腥味更重了,大片大片的血迹泼墨一般,溅满了半面墙壁。
血迹汇到一起,形成小片的血泊,反射着可怖的红光。
瘆人到不行,对比恐怖副本的开场也丝毫不输。
看到这一幕,琥珀紧绷的嘴角放下来,紧紧纠结在一起的眉头也舒展开。
这不是人类的血,大概是海妖的。
这么想着,她脚下就踢到一个圆咕碌的毛绒球。
琥珀穿的是一双小巧的露趾鞋,那毛茸茸的长发扫在她的脚趾上,拦下她前行的脚步。
她低头看去,果然不出所料。
是奥伦乌桑,那个她当宠物养的笨蛋海妖。
他一张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供氧不足的灰败从皮肉中透出来,往日红润的嘴唇白得像纸,水波粼粼的大眼睛没了神采,死鱼眼一样,麻木空洞的地看着她。
柔弱的,漂亮的,死不瞑目的。
初见时他惊喜又开怀的嗓音不期然在琥珀的脑海中响起:天女!你是来接我走的么?
琥珀当时没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后来她说了他以后就跟她混。
其实并没有过去很久,乍一想起来,这些事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
琥珀舌尖顶了顶腮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将这口气吐出去。她抬脚发力,奥伦乌桑那颗死不瞑目的头以极快的速度被踢飞出去,烂西瓜一样撞碎在大理石桌角上。
清脆的响指声落下,厅堂里的全部都焕然一新。琥珀气沉丹田,用从未有过的高昂声调叫人:“两面宿傩!你给我滚出来!”
她喊叫的声音之大,连厅堂里漂亮的玻璃花瓶都出现了裂纹。
然而四个活人一个也没出现。
不应该啊?
琥珀皱着眉往前一步,她明明感知到有两个人在这堵墙背后,怎么是同归于尽了么?
这面墙后面本来是几人的餐厅,现在别墅扩张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琥珀微微弯腰凑近墙面,想着听听是不是还在打架……
墙面冰冰凉凉的,触感很舒服。
琥珀还没偷听到什么东西,下一刻墙壁便像火一样烧起来,同时伴随着脆亮的崩裂声音。
变故发生在转瞬之间,琥珀只来得及用冥河撑起保护罩,那堵墙被人以巨力击打在中间,蜘蛛网一般整个裂开。蓝紫色的流光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堪堪避开了兜头而下的碎石飞灰。
半晌之后,尘烟终于散尽,琥珀拉着脸挥了挥手,踢开脚边的石头走进去。
餐厅换了长桌,伏青雪坐在一边,夕照和迦叶不见踪影,两面宿傩则一个人坐在长桌尽头的首位。
他桌前摆了不少食物,都拆解的很细致,有薄如蝉翼的鱼生,酱油腌制后又轻微炙烤的焦褐色鱼尾肉,切的细而均匀的肉条摆成面条的样子,上面还点缀了一小撮青绿的芥末。
抽风似的,他身前铺了桌布,流光溢彩灿烂夺目,边缘不自然地翻翻着,还在往下淌血。
见她回来,伏青雪投来视线,她看着倒还好,没有伤痕,只是衣服凌乱了些。
琥珀触及到她沉重中带着警惕的眼神,心中了然,两面宿傩这次做得太过了点。
然而罪魁祸首根本没一点自觉,正专心致志地享受着美食,他动作干脆利落,喉头不住地滚动着,显见的对今日的食材十分满意。
现抓现杀,新鲜得没边,能不满意么?
看他这样子,琥珀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她砰地一声拽开椅子坐下,脖子上青筋直跳:“两面宿傩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两面宿傩抬头,四只血红的眼睛对准她,抬起手逗猫似的一勾:“过来。”
他说着往后退了退,整个人离桌子远了半步,下巴示意地朝着自己的腿上一点。
琥珀眨眨眼,五官不自觉地纠在一起,怎么了?她就走了这么会,两面宿傩脑子被陨石砸了?
“你是不是想死!你有病吧?你在这给我装什么大头蒜?”
“死在你丨身丨上?”
伏青雪:……
琥珀:……
这他妈还有人呢!神冥悍匪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受到了冲击。
烂漫红霞从琥珀白嫩的肌肤下透出来,真没想到比脸皮厚她还有输的一天,她轻咳一声,挤出一个假笑:“有你我是真的服气。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转移话题。
生硬,但不完全生硬。
效果还是有点的,至少伏青雪两只手知道该放在哪了。
不过总有人看不懂眼色,或者说不想懂。
“过来,坐到我身边来。”读作身边,写作腿上。
老男人有一把好嗓子,像是逢魔时刻细碎的金光跳跃在黑白分明的钢琴键上,低缓浑厚的乐章便水一般地流淌出来。
他带着一点点诱哄的语调说话时,简直比盛夏的冰淇淋还甜蜜诱人。
炽热的笼子里有了一丝舒爽的凉意,清新的气味中散发着微微的甜,萦绕在鼻尖,让人忍不住追寻。
伏青雪歪着头看得嘴角直抽抽,眉毛拧成一个川字,十万分不解地看这两个不要脸的。
这男人怎么回事?难不成原型是什么魅丨魔?她家拿捏人心的驭鬼师就这么沦陷了?
可是看他出手的狠辣程度与奇妙的食谱,也不太像啊。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伏青雪坐直身子,高声清清嗓子:“咳!”
琥珀被吓得一个哆嗦,膝盖狠狠撞上长桌,疼得生理性眼泪都喷出来了。
不是我怎么就站起来了?
琥珀这才发现,要不是青雪提醒,她现在就已经像失了智一样地站起来,真的走过去坐到老男人怀里了。
男.色.误人啊男.色.误人!
她心底冒出跟伏青雪一样的疑问,两面宿傩真不是魅魔么?
琥珀眯着眼思考这个可能性,然而这幅神情落在别人眼里其实更接近想入非非……
伏青雪看她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又扫一眼那个老神在在的男人,深觉自己责任重大,只好认命开口:“咳,还是我来说吧。”
“那感情好。”
伏青雪和夕照是知道迦叶对琥珀的心思的,也预料到了迦叶和两面宿傩之间会有些小摩擦,只是他们一开始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伏青雪叙述的角度十分中肯,没带一丝个人情绪上的偏向。
“我和夕照赶到楼下时,两面宿傩脚底踩着迦叶,乌桑整条鱼都拍在墙上,扣了半天才扣下来。当时迦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我和夕照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就算他是你男人,我俩也不可能看着迦叶死在他手里。”伏青雪说到这看了琥珀一眼,没有歉意,只是表达自己的态度。
琥珀当然明白,她只是点点头:“然后呢?你们动手了?”
“没动手,我们当时刚劝了没两句话,他就把人放了。”
琥珀怀疑自己的耳朵,两面宿傩那能是听劝的人?
当然不是。
伏青雪和夕照七手八脚地将迦叶扶起来,又把奥伦乌桑从墙上扣下来,问了才知道两面宿傩动手的竟然只是因为迦叶问了一句琥珀的去向。
而他说那是他的东西。
“再后来,他就把我们几个一起关进他那个奇怪的领域,当着迦叶的面,把小海妖千刀万剐了。”
伏青雪表面热情又大大咧咧,实际上也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
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一点对于乌桑死了的悲痛,但是迦叶不一样。
“他被风刃砍了一身的伤,还亲眼看着小海妖为救他死得凄惨,人都崩溃了。”
“那迦叶人呢?夕照陪着他?”
“嗯。估计实在疗养室配毒吧?”
啊这,琥珀把来龙去脉整理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是个护短的小气鬼。
她姿态慵懒随意地伸个懒腰,沉吟了一下道:“青雪,你帮我跟迦叶说一声,我的事不需要他操心,也别再惹宿傩了。他疯起来我可拦不住。”
伏青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颔首离开。
琥珀和伏青雪说话的时候,两面宿傩就静静地坐着,一边听一边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他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听到她说:“我的事不需要他操心。”这句话时,才稍稍挑了挑眉尾。
两面宿傩用视线描绘着琥珀的轮廓,她细瘦白皙,提到那些不相干的虫子时眼中没有一点情感波动。
这个女人身上满是他的气息,就连灵魂也染上了他的色彩。
她时刻追着他。
清醒地沉沦着。
两面宿傩舔舔嘴唇,瞬移到琥珀身边,弯腰将人抱起来。
一个没防备就双脚腾空了,琥珀下意识地用头顶蹭蹭两面宿傩,她一手揽着两面宿傩的脖子,一手狠狠地拧他腰间的软肉:“说。干嘛拿墙砸我!不是说解释么?赶紧的!”
两面宿傩抱着她走向楼梯,不说原因也不说认错,似笑非笑地:“下次我轻点。”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琥珀换了个舒服的角度窝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那下次在床.上也轻.点?”
腰上的痒痒肉被灼热覆盖,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你不喜欢么?”
作者有话要说:琥珀:吃我的鱼可以,拿东西砸我不行!
最近天天下雨,没有阳光我真的会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