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案子越来越邪门了!
回家后,林澄顾不上睡觉,拆下了肩头别着的执法记录仪,调出下山路上的监控录像。
她和秦烽都看见了那道黑影,两人一起看错的几率很小。
可惜的是,由于周围的光线太暗了,执法记录仪上什么影子也没拍到。
林澄不禁敲了敲桌面:“靠,大晚上的不睡觉,究竟是谁在山上装神弄鬼?!”
秦烽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这“野人”分明是在跟踪他们下山,而且“它”非常熟悉周围的环境。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想起了张会计的一句话来:“师妹,我记得张会计说,野人第一次出现的时间点,是在两年前的夏天。”
下一秒,不用秦烽提醒,林澄恍然大悟,拍案而起:“这不就是黑水湖里五名死者的遇害时间吗?!”
***
一语惊醒梦中人。
况且,王家庄距离黑水湖很近,再翻过几座山头,下方就是三原化工厂的旧址。
时间上的巧合,地点的巧合,“黑影”出现时机的巧合,这三件“巧合”加起来,分明就不是什劳子的巧合,而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于是一个大胆的假设,在秦烽的脑海中演算起来,他一字一句道:“王解民失踪,黑水湖命案,王家附近的山上出现野人。这三件事,说不定都是指向同一件事。”
林澄点了点头,她闭上眼,按照这个推理,她在脑海中快速编织了一张逻辑链,将三件事串联起来,那么故事发展应该是这样的:
“那名野人,就是失踪的化工厂厨师王解民。他在两年前参与杀害了这五名人骡子,再和一伙犯罪分子将五具尸体抛进了黑水湖中。”
“他害怕自己杀人抛尸的事暴露,躲着警察不敢回家,所以上山当起了野人装神弄鬼……”
秦烽沉吟了一下,纠正她的一条说法:“可能王解民当野人躲得不是警察,而是其他什么人。比方说……其余的贩毒团伙成员。”
林澄愣了愣,顺着他的思路推测下去:“难道说,他被人追杀了,所以有家都不敢回?”
秦烽点了点头,但他们的所思所想,都基于逻辑推理,没有人证物证来支撑这些假设,所以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是:取证。
秦烽颔首:“这样,明天早上你再去一趟王家山,在王大华家门口放置一个微型摄影机,但注意不要靠近王家。”
“不靠近王家,那我们怎么放微型摄像机?”林澄请教道。
“用我的那台无人机,它最长可以飞行五公里,远距离放置一台微型摄影机绰绰有余。”
秦烽: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那个“野人”对王家一带的情况很熟悉。只要有人靠近王家附近,野人就会察觉他们的动向。
所以他们不能打草惊蛇。最隐蔽的侦查手段,就是出动无人机。
……
第二天,清晨刚蒙蒙亮,林澄带上了从秦家拿出来的无人机和微型摄像机,再次来到了王家所在的山坳里。
她上公安大学时有一门选修课:《无人机警务驾驶》。主要教育学生们操纵无人机进行侦查、消防、反恐等运用。
归功于她是个好好学生,四年学下来,无人机的操纵技术记得很牢固,所以投放摄像机的整个过程都很顺利。
很快:“师哥,搞定了!”
这台微型摄影机的重量只有300克重,被她挂在了王家院子里的一棵树上,360度的全景摄像头,可以将整个院子都尽收眼底。
当然,现在时间还很早,她得白天先去上班,下班后再过来回收摄像机。
***
转眼间到了下午,吃过午饭后,马胜利马不停蹄地召开第四次案情分析会。
当然,马胜利着急开会的主要原因是:距离一个月的破案限期,已经过去了一半,他可不想两个星期后真的去交警大队报道。
好在这一次召开案情分析会,各部门的调查工作都有了头绪,不用等马胜利一个个点名,每个组长都踊跃发言。
首先当然是法医组长赵湘红发言,她按下投影仪遥控器,屏幕上显示出五张高清人脸建模:“省公安厅利用三维颅面鉴定技术,配合人类学专家,还原出了这五名死者的生前相貌。大家看看这名老年男性死者……”
赵湘红把其中一张人脸的图片放大,只见这位老人的面部扁平,颧骨较高,一看就像是缅甸、越南一带的“安南人种”。
——果然是跨境贩毒集团!
看到这张典型的东南亚脸,所有人心里都有数了,看样子,这伙死者的“来头不小”!
赵湘红清了清嗓子,微微得意道:“目前,我已经把这五张人脸,输进了公安局的资料库,正在和全国范围内的失踪人员进行匹配。最快一周后就能出结果。”
“嗯,法医组做的不错!”马胜利表示对她的工作很满意,如果能确认五名死者的身份,那么案子的进程就能前进一大步。
接下来轮到信息组长江天骋发言,他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队长,我把赵玮骏和王解民家属的DNA ,和五名死者的DNA进行了比对,结果显示他们之间不存在血缘关系。”
也就是说:黑水湖里的五名死者里,没有赵玮骏和王解民这两个人。
最后发言的是杨一峰,他听完江天骋的发言后,深思熟虑一番,再次向马胜利提出了建议:“既然从吸毒人员这条路上,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那我提议,启动特情调查,让缉毒大队配合我们组的工作!”
特情调查,指的是在刑事侦查工作中,运用非专业的侦查力量。
比方说:调查贩毒案时,警方往往会把一些“线人”安插进犯罪团伙中,让他们提供情报工作,帮助警方将不法分子团伙一举擒获。
这些线人就是“特情人员”,身份有点类似于香港警匪片中的卧底一职。
要知道,警察办案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既然一条路行不通,他们自然会想别的办法。
……
“老杨,我们的线人不是这样用的!”
拍案而起的是年逾五十的江州市缉毒大队队长侯世平。
因为这起案子涉及到贩毒团伙,所以他也被马胜利邀请来参与案情讨论。
听到杨一峰指名道姓,让他们缉毒大队派出特情人员提供情报,侯世平不禁起身敲了敲桌面,以示抗议:
“我们的线人向来都是放长线钓大鱼,贸然让他们提供情报,就会有暴露身份的风险!到时候,缉毒大队的损失谁来负责?!”
杨一峰直视着侯世平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老侯,我知道你手里有几个线人,都当宝贝似的藏着掖着,可你看看,现在全省的公安系统都盯着黑水湖的案子,你就做一些牺牲,先用缉毒大队的情报……如果真挖到了跨境贩毒团伙,你老侯的功劳也不会少的……”
侯世平鼻子里“哼!”了一声:“除非你让孙局长他老人家出来说话,否则我绝不借!”
江洲市公安局局长名叫孙维宁,老人家今年58岁,以前抓捕逃犯时受过伤,前段时间他旧伤发作进了医院,目前人还下不了病榻。
听到要请孙局长出面才肯借,林澄不禁犯起嘀咕来:“师哥,缉毒大队的特情人员,难道个个都是宝贝疙瘩,恕不外借的吗?”
“侯队长承担着全市的缉毒任务。每年都有很重的工作指标,需要查获一定数量的吸毒人员和毒品斤数。侯队一直靠着线人挖情报,钓大鱼,自然不愿意把线人拿出来使唤。”秦烽向她解释道。
林澄点了点头,市局内部的弯弯绕绕也不少,官大官小暂且不说,缉毒,刑侦,两个部门的业绩还不相通呢!
“小林,你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时候,马胜利目光一扫,落在了她的身上:别以为坐在最后一排就能开小差!
既然自己开小差被发现了,林澄只好清了清嗓子,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开始今日份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队长,我觉得,那个野人的故事有问题……”
然而……
听完林澄的讲述后,所有人都笑了,以为她是在讲段子活跃气氛。
根本没人把“野人”当一回事,这种民间传说可多了去了,大家都当个笑话听一听。
“小林,野人的事和本案没关系,你先坐下。”连杨一峰都忍着笑意,心道真是个小年轻人,居然把这种大人骗小孩的段子当真了。
林澄只好郁闷地坐下,她明明这么认真地推理,但是没人相信,野人的传说会是真的。
没办法,她只能把调查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摄影机身上。
***
开完案情分析会,已经是下午五点钟,林澄准时打卡下了班。
再次打车来到王家山,她操纵无人机取回了微型摄像机,再回家抽出里面的读卡器,插进电脑里,导出从早到晚12个小时的录像。
再按照时间段一一调看,不放过一分一秒。
直到凌晨四点,她看得昏昏欲睡,才猛然一下子惊醒过来,移动的鼠标光标停住,一个清晰的人影,出现在了镜头前。
林澄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狂奔,血液也在沸腾,她紧张地盯着屏幕看,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师兄,这野人,果然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