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七重界,上三界为清,下三界为浊,唯有中间一界灵气广益,神魔妖灵万物逢生,称为顿界。
天之下,另有三重界,暂且按下不表。
帝星勾光主掌顿界已有千年,清浊两端也已维持了千年宁静。
顿界灵气充盈,帝星身为自然之子,灵气赖及万方,在他所在的四周更是万物必竞,生灵之源。
所谓向阳花木早逢春,一棵万年的梨树就生长在藏金殿东面的窗外,借着此宝地生长,香馥十里,沾染自然之子的灵气,修得精气远超同类。
随着它那拿云攫石的姿态,藏金殿的屋顶趴满了花朵。不知不觉间甚至连藏金殿已经在它的枝干环抱中。
直到有一天,它的劫数来了。
帝后织夜神来到了藏金殿,绕过九折屏风,一枝繁茂的梨花枝首先嚣张得涌进她的视线。
它已经堂而皇之地穿过窗棂,强壮的枝干曲挠附着在窗格上,枝上如碗大的梨花争先恐后地向殿中一个方向生长,丈余之长。
“这是怎么回事,地涌。”
地涌原先是勾光身旁的随从,对于王宫之事无所不知,如今已被帝星赐予了织夜神。
“秉帝后,此树已有万年历史,蔚为壮观。”
沉不仙想听的可不是这些:“这树精的触手都快把你家主子拦腰抱走了。你们还能沉得住气。”
对于这个说法,地涌惊了一下:“这……帝后息怒,此树生命顽强,迎风便长,就算今日砍了枝,明日依旧生进殿中,久而久之,也就不管它了。”
“哦,帝星又是如何说的?”织夜神笑道,莫非就由着这东西侵入自己的领地吗?
地涌回忆了一下:“帝星只说,它长它的,只此四字,没有其它。”
这倒像是他说的话,果然是自然之子,包容万象。
沉不仙看向那伸进来的枝干,花朵的方向延伸至殿中的赤金盘云宝座,呈曲水流觞的姿态环绕在宝座四周。
那是勾光平日理政所坐之位。
她凝目冷视,第一次觉得花也能长得如此让人厌恶。
别人嚣张任它嚣张,唯独不能在她织夜神面前嚣张。
沉不仙走向宝座旁那颤颤巍巍的梨枝,摘下一朵梨花,玉手映衬下,花瓣瞬间黯然无光。
地涌原本以为帝后是在赏花。
就在此刻,帝后原本漆黑的双眸陡然幻成金瞳,熠灿的金光照得眼底肌肤如金箔般,美得心惊。
在那太阳一般的瞳孔注视下,花朵瞬间变成火焰,沉不仙将花火轻送跌入花枝,火势一瞬湮灭了整棵梨树。
烈火煌煌涌进地底,连梨树的树根都燃烧殆尽,仅这俄顷之间,万年的梨树已灰飞烟灭,不留片叶。
尽管火势凶猛,殿中经策分毫未伤,顶上琉璃瓦仍旧光洁晶莹。
没有了梨树的遮挡,阳光从窗外照耀下来,落在帝后身上,头上的朝阳五凤金冠光彩夺目,鬓角勾起的墨发张扬。
威仪之姿,雷霆态势,让地涌心头大惊,不敢直视,低头却皱起了眉。
当日,勾光一进藏金殿,便觉出空气中火焰残留的焦灼气息。
阳光飒飒然照进殿中,窗外的梨树已消失。
盘云宝座两旁的石鹤本是神鹤所化,殿中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它们的双眼,白天所发生的事情,便由此告给了帝星。
寝殿中,神力盈涨,幔帐鼓鼓而动,沉不仙坐在床上,天慈剑银光大盛,于空中浮动。
当初将天慈剑作为陪嫁品,其实是织夜神自己提出来的。
旁人只知天慈剑是神剑利器,却不知天慈剑中藏有七道符咒,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
多年前在机缘巧合之下,沉不仙意外解开了第一道符咒,悟得其法,本就痴迷神力的她从此开启了疯狂修炼的道路。
天慈剑似乎天生为她而来,那些旁人无法触摸的符咒在沉不仙眼中几乎应手即破。
如今符咒已破了四层,她的神力和修为日新月异。
今日的沉不仙眉头紧锁,打坐凝神,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她睁开眼,掀起袖口,只见手臂上隐隐红痕,伴有阵阵钻心的痛痒。
不仅是手上,感觉到后背更加严重,就算有神力护体,将不适暂时消下去,过不多久,这种痛痒感又爬上来了。
神仙有神力护体,这种无关筋骨的小毛病却从没经历过,居然一时也束手无策,只能任它痒了。
本以为只是不适应环境的小毛病,当天晚上却蔓延到了脸上。
本来白玉无暇的一张脸此刻点点红痕,用神力压下去,也只能暂缓一时,只要她稍一放松,红痕便又浮上来。
实在恼火。
天奴在旁轻声道:“主子,让天奴去请医官来为您诊断。”
沉不仙抬手示意她不必。
大概是那不甘心的梨树精临死前在作怪。
或许因为自己并非勾光真正的正缘妻子,即使成婚,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仿佛盘踞着一条巨龙。
自己正需要一个更进一步的机会。
似有些惋惜,沉不仙微微一笑:“可惜了。”
可惜梨树精到死还不知道给了仇敌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吧。
“还是斗胆请帝星来帮我看看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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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天开始吗?”
“是的。”沉不仙点点头,她背对着他,金鸾广绫华服宽解在后,露出后背和手臂上的肌肤。
月光借着顶上的明珠流进来,照得殿中光明通透。
勾光站在她身后,照理说,织夜神有神体护身,怎会轻易被病邪侵入。
他双手拢住她披散的头发,安放在她颈肩前。
在墨发衬托下露出白皙的颈段,肩头和薄薄的背脊上一片隐约的红痕。
“痛吗?”
“还不到那种地步。”
“痒吗?”
“也就那样。”
没有得到回应。
她开始有些不自然。
她确实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她也并不是一个擅长魅惑的女子。
明明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但像这样把后背完全袒露在另一双眼睛之下,反而比任何时候都难为情了。
何况现在是这样的安静。
沉不仙回头看,正撞见她的丈夫在笑。
在笑她嘴硬吧。
沉不仙的脸霎时红了。
她只是下意识不想认输。
他宽慰她:“不用担心,就算不理它,过两天自己就会好的。”
虽然是这样说,他的手已经覆在她后颈上。随着淡淡的荧光带着自然之力,一种酣畅淋漓的力量带着温柔流淌,红色的斑点消失。
手与皮肤仅差分毫,但她能感觉到手心的温度,只是不带一丝触碰。
这样的情况更糟糕,
后背好像变得更加红,更加烫。
这个时候,原本的野心竟被天性的羞怯所击溃。
她敛下眼睑:“我把梨树烧了,帝星不生气吗?”
“为何生气。”
沉不仙微微讶然:“为什么不生气,您是自然之子,不是该宽爱万物吗?”
“它自有它的轮回,它的生命本不属于我。”
沉不仙越发觉得有意思:“所以对我的恶行,帝星有何评价吗?”
勾光将她的头发拨回颈后,微微叹道:“你是我的妻子,而它只是恰好长在了我的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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