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睡醒,认错了。”
颜棠当即耷拉着眼,好似困的不行。
话落,她恶人先告状般,瞪向台下对她身份有所怀疑的霄驰, “本来睡的正香,突然屋顶都被没了!”
霄驰:“......”
此事理亏,他默了默没吭声,眼神中对颜棠的打量淡了些。
感觉度过危机的颜棠松口气,抬头掀起眼皮,对徐润苍客套道:“师兄不会怪......”罪吧。
剩下两字堵在了喉间。
颜棠望着身前,月下天仙似的白衣青年,缓缓吸了口凉气,整个人呆了呆。
面前之人,郎艳独绝。
她一下明白了,为何见过徐润苍本人的不会将他和表弟混淆,两人是有着相似的俊雅面颊,但神态气质全然不同。
徐润苍被奉为道君,纪颜棠府内像他的男宠,包括徐寒翎在内,都穿着道袍。
他本人,却一袭白衣长衫,好似遗世独立的朗月。
颜棠一抬头,就看到年轻的道君,青白玉冠束发,眉心渥丹,点着与师妹纪颜棠一样的朱砂钿。
那张冰雕玉琢的脸颊,本清冷疏离,却因本人格外柔和的眸光,多了几分温和。
徐润苍看了看有点呆住的颜棠,视线定格在她破烂衣裙,一副满是血污狼藉的模样,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颜棠回过神,正要回答,衣袖被人从后面拽了下。
一个感觉被遗忘,可怜巴巴的声音传来:“棠姐姐,你刚才说的还算数吗。”
徐寒翎今夜心情,像过山车。
他不过离开了天玄宗一段时间,刚一回来,就得知到了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纪颜棠和一个祁家小子合籍成了道侣,今夜还是洞房花烛夜!
他气不过,又知道凭自己没法让纪颜棠回心转意,只能来望君山找表哥兴师问罪,谁知心心念念的人也来了,而且说着他做梦都要笑出声的话。
她要和他表哥决裂。
他的机会来了!
徐寒翎狂喜,但转眼就发现,女孩看着他表哥移不开眼,好像没见过似的。
徐寒翎有点想哭,恨不得把两人扒拉开,但他在纪颜棠面前,一向表现得很乖,怕这样做惹她生气,只能拽拽衣袖,试图找点存在感。
看看他呀。
他那不解风情的表哥,有什么好的!
算不算数?
这话倒把颜棠问到了,略一踌躇,回头道:“我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徐寒翎心一下碎了,这是不认帐了。
“决裂!”他崩溃的叫嚷道, “你说要和表哥恩断义绝啊!”
“对对,”颜棠回想起来,掩嘴咳了声。
既然真的正主在这,她就不客气了,颜棠张了张嘴,又在徐润苍注视下一默。
青年眼神柔和,薄唇干净,嘴边带着点笑,似乎很高兴看到她。
试图把人定义为害她走悔过道罪魁祸首的颜棠,对上清澈的眸光,有种诡异的负罪感。
颜棠吱唔半晌,还是没说个所以然,徐润苍抬手摸了摸她发顶:“知道了,不用说第二遍。”
话落,他抓住颜棠的手腕:“我先带你去上点药。”
一番动作,透着无声的亲昵。
周围人群呆了呆,饶是早知晓道君性情好,温温如玉,对同门师妹纪颜棠更是纵容忍耐,也没想到天山神水之事后,他对纪颜棠还能无所芥蒂。
众人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颜棠也十分惊讶。
徐润苍没有理会周遭视线,拉着她打算离开,霄驰在下方拧紧了眉,身形一闪,拦在了两人身前。
“润苍,”他提醒道。
“这么多弟子看着,你别惯她。”
徐润苍:“我只是带师妹上药。”
霄驰:“让她疼着,反正自找的。”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伤哪来的。
“你这话,不好,”徐润苍道了句。
他拉着颜棠的手没有松开,瞥了眼台下人群:“这里有坏人,我得带她走了。”
坏人?
两字一出,颜棠心头浮起些古怪,忍不住看了看面前人影。
这两字从道君嘴里吐出,有点孩子气。
霄驰显然也如此认为。
他比徐润苍和纪颜棠年长几岁,少时曾一起历练修行,他是在场最了解师兄妹俩的人。
正因如此,他方才在台下,看到徐润苍举动才皱起了眉,心里涌起异样感。
徐润苍对纪颜棠是很宽容不错,但一直很有分寸,尤其如今两人一位道君,一位女君,又不是小孩,还要摸摸头拉拉手。
还是当着这么多弟子面前。
霄驰打量徐润苍的眸光闪烁不定,压低声音道:“润苍,你不会被神水......”
徐润苍:“什么神水。”
霄驰:“......”
颜棠:“!”
在那刹那,颜棠收到了霄驰投来的死亡视线。
徐润苍察觉到,侧身挡住。霄驰紧握惊魂鞭,鞭身雷光滋啦闪烁,强压着怒意,对他身后的人一字一顿道:“你先和润苍离开。”
颜棠心虚的点点头。
她大概知道霄驰为何如此愤怒。
天山神水有惑人心智之能,一滴便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神智不清,连大能者也难以幸免。
原主为了放倒徐润苍为所欲为,想到用此物,也是奇才。
因为神水伴着凶险,稍有不慎,会让人心智受损,自此痴傻,不是生死之仇何至于如此害人。
徐润苍修为高深,不至于有如此严重后果,但天知道,原主给他用的是一滴还是一瓶。
倘若是一瓶......
颜棠难以想象,反手拉住徐润苍匆匆离开。
望君山高峻,地势广阔。
徐润苍居住的暮云斋,与道台相隔甚远,离开众人视线,颜棠没带人前往云斋,就近找了个长亭,借着月光伸出一根食指。
“师兄,你知道这是几吗。”
徐润苍浅浅的眸光望着她,不知是无奈还是无言:“一。”
颜棠松口气,又加了两根手指:“这个呢。”
徐润苍:“二。”
颜棠:“不是,一共几根。”
徐润苍还是道:“二。”
颜棠:“......”
意识到要大祸临头的颜棠,顾不得那么多了。
徐润苍没觉得有何不对,从袖内拿出膏药,准备给总是喜欢磕磕绊绊的人上药。
下一秒,他的膏药却被抢了。
“师兄,”颜棠神色严肃,“你把外袍脱了,我看看你的后背。”
徐润苍面无表情看着她。
颜棠举手以示清白,她不是占他便宜,据她所知,天山神水伴有惑心咒。
既是咒,自然会留下痕迹。
她想根据咒纹深浅和范围,判断徐润苍此刻是何情况。
此事非同小可,不止关系到徐润苍一人。
他是修真界人尽皆知的道君,又是当今天玄宗修为最高之人,倘若神智受损,只剩孩稚心智的消息传出,会掀起轩然大波,牵一发而动全身,引来诸多变动。
修真界为首的四大世家七大仙宗,表面平静,内里暗潮涌动,危机四伏。
天玄宗身为七宗之一,并非无敌,暗自觊觎者,等着落井下石者多不胜数。
一但作为靠山的道君出了问题,只怕不到明天早上,天玄在外的地盘,各类秘境宝地,就会被其他势力占去大半,改名换姓,更别提宗门在仙盟的地位,必是一落千丈。
这也是霄驰让她迅速带徐润苍离开众人视线的缘由。
无论如何,风声绝不能走漏。
“师兄,你知道这是哪吗。”
徐润苍环顾四周:“不知,”
他脑海空白,神色却很冷静:“但我认得你,师妹。”
颜棠一时不知该乐还是该哭,伸手指了指徐润苍腰带:“那师兄,你把衣服松松,行不行。”
年轻俊白的道君,雅致面容露出为难之色。
他想告诉面前女孩,男女授受不亲。
颜棠心里着急,想了想,拿出膏药:“师兄,你忘了么,你刚才后背受伤了,师父让我给你擦药。”
徐润苍神色有一瞬的茫然,随后被她这话打动了,态度软了。
颜棠却是高兴不起来,心里颇凉颇凉的。
完了。
真出问题了。
月光照入亭内,洒下一片银白。
半晌,坐在亭内长椅间的道君,侧了侧身,里衣半解,露出大半清瘦裸白的后颈。
颜棠假意将药膏抹在他背上,指尖触碰的那刻,运转了法力。
顷刻间,徐润苍裸露在外的白皙颈背,浮现出诡红的咒纹颜色。
颜棠眼前一黑。
一个大写的“寄”字写在脑门上。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高嚷:“你们在做什么?!”
颜棠没想到会被人瞧见,心头一惊,察觉闪至亭内的气息,当即把还半裸着背的徐润苍压到长椅上,遮了那人视线,以免被瞧见咒印。
来者穿着弟子服饰,行事却十分胆大,他刻意的嚷叫,回荡在寂静的山内,道台处,还未散去的众人闻讯而来。
霄驰本在驱散他们离开,老远听到这一声,心道不妙。
赶到的那一刻,更是眼前一黑。
紧随其后的众弟子,望着亭内情形,犹如五雷轰顶,劈的他们说不出话来。
只见亭内长椅,他们道君衣衫不整,被纪颜棠一边死死压着,一边扯过旁侧的外袍,给他盖上,仓促之际,没被遮住的肩头,露出疑似红痕的东西。
“!!!”
霄驰余光扫到那红印,认出是咒印,心下一沉,猜到颜棠在做什么,又看了眼四周人群,长鞭一甩。
“看什么看,都滚。”
众弟子吓得回了神,不敢忤逆就要离开,亭内那弟子却不依不饶。
“启禀宗主,弟子方才无意路过,瞧见道君背后,似乎有不明不白的东西,颜棠女君离得近,应当看的更清楚,不如告诉我们,那是什么。”
他睨了眼脸色骤变的霄驰,心中的猜忌更确认了几分。
“怎么宗主脸色不太好,难不成有什么说不得的。”
卧底天玄宗这么久,终于有所收获,还是天大的收获,外宗人士压下兴奋,朝椅前逼近。
“女君为何不说话,莫非那些红印是......”
“你猜的不错,”颜棠沉默片刻,在卧底骤然狂喜的表情中,缓缓说道, “是的,都是吻痕。”
卧底笑容一僵。
一时间,亭内亭外都陷入了死寂。
“什么吻痕,别胡说八道,”卧底回过神,当即争辩道。
“我虽离得远,没有看得很清楚,但那么多红印......”
“红印多怎么了,”颜棠打断。
她看了眼心智受损的徐润苍,最后在大义和名声面前,不假思索选择了前者。
仗着‘名声在外’,她挑挑眉,坐起身翘着腿,纤长的手臂往椅背上随意一搭,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带着不可一世的嚣焰:“都是我亲的,怎样。”
她道:“我就是这么霸道......不对,禽兽。”
卧底一默,彻底没了话音。
他本是跟踪两人来的,不敢离得太近,以免被发现,当时夜色昏暗,看得也不真切。此刻看着颜棠浑然天成,不见任何演戏痕迹的模样,一时也不确定了。
女君名声远扬,府内男宠上千,一直觊觎自家师兄,他在别宗都早有耳闻。
今日一见......
沉默半晌。
卧底最后竖起大拇指,回应道:“那你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