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秀在家里看课本。
背一背书,看一看课后习题,毕竟这个时候的试题还是主打一个淳朴,不玩刁钻那一套。
她坐在小院子里,李荷花养的三只老母鸡也在小院子里昂着小脑袋高贵踱步,咯咯哒咯咯哒的。
她俩大侄女一左一右蹲在她旁边,眨巴着眼盯着她看书。
林秀秀把书一合。
俩大侄女齐齐开口:“姑,怎地啦?”
“大妞二妞,看到鸡了吗?”林秀秀问。
“看到了。”不争气的泪水从大妞二妞的嘴角流了下来。看到鸡,就想到蛋。哎呀妈呀真香!
李荷花的三只老母鸡养得很不错,这可是老林家天天有蛋吃的三大功臣。
但谁会嫌蛋多呢。
“你们挖虫子给母鸡吃,母鸡吃了虫子会长得更好。”林秀秀给她大侄女安排活,“等到那个时候,大妞二妞也能吃到更多的鸡蛋,你们信不信姑?”
“信!”大妞二妞异口同声。
姑说了,那肯定是真的。她们要去挖虫子。
林金宝在外头疯了一圈回来了,正好遇到这场景,他得意地龇牙。
“我不用挖虫子,也有鸡蛋吃,略略略。”
林秀秀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抬起下巴,高冷地“哼”了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就是霸凌吗,她还能不会?
果然,林金宝乐不起来了。
大妞二妞吃了几顿鸡蛋,胆子见长,好的不学学坏的,跟着她姑当坏人。
姐妹俩手牵手走到林金宝面前,抬着下巴,斜着眼睛,口鼻并用冲他狠狠地“哼”了一声。
林金宝:“……”啊啊啊他被丫头片子鄙视了!
他气得头顶要冒烟啦。
林秀秀大声道:“大妞二妞,我们以后不带林金宝玩。我们跟鸡玩也不跟林金宝玩!”
长孙不如老母鸡。
林金宝大受打击,眼里噙着硕大的泪珠,呜呜地喊着“爷”,去找林大胆告状。
没一会儿,林大胆光打雷不下雨的声音就从屋里传出来了。
林秀秀根本不在意,淡定地安抚好俩大侄女,让她们去挖虫子。
然后敲敲主屋的窗:“爸,你嗓门太大耽误我看书了。”
院子里的响雷奇迹般消失了。
林秀秀笑了笑,所以说啊,还是得要有资本才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她这还没拿到初中毕业证呢,在老林家的地位已经隐隐约约有些不同了。
知青点里。
李清河从他的编织袋里取出来一小盒香膏,拿在手里审判半天。
石小磊啧啧称奇:“清河,你袋子里怎么什么都有,难怪当初带了这么大一包。”
他们还在背后笑话来着,结果现在傻眼了。
李清河道:“有备无患。”
打通关系的时候,给男同志送烟,给女同志可以送送香膏。
“不愧是你。”石小磊看着自己黑了好几度的手臂,心酸不已,“早知道我也带了,我现在让家里人寄过来也迟了……晒的时候没用上,再用也不一定有成效。”
“说的是啊,都没用上。”李清河摸不准香膏应该送给谁。
按道理应该送给大队长林国政家的女同志,李清河眼前顿时浮现出了林凤凤的英姿……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不可有这样不尊敬的想法,他应该尊重祝福顾涛。
李清河摁了摁心口:“就不应该送,千万不能送。”这里头水深,他把握不住。
“什么送不送的?”石小磊听不懂了,“清河,你说什么?”
“……诶?”李清河缓缓回神,和他大眼瞪小眼,“你之前说的什么?”
敢情两个人驴头马嘴讲了一顿!
石小磊十分无语,往床上一躺。
“李清河,你这香膏不错啊,上海牌的?”顾涛听到他们动静,过来看看。他是识货的,眼睛一亮,“卖给我呗!”
李清河顿时把目光从香膏盒子转移到顾涛身上,端详着他。
刚刚躺下去的石小磊轱辘一下又爬起来,预备洗脸的张爱华把毛巾悄悄放回去。
都搁那围观。
顾涛咳了一声,以为李清河没听清楚,重复道:“你把这盒香膏卖给我吧,价钱不是问题。”
李清河开口:“什么卖给你?”
“这盒香膏。”
“这盒香膏卖给谁?”
“卖给我,我需要它。”
“你要把这盒香膏怎么地?”
“…………”
顾涛可以确认了,李清河就是在驴他!
他生气又痛心:“我是真心想要,你又何必这样?关莹是我们一道来的同志,她手皴的不成样子,我想把香膏送给她,她迫切地需要这盒香膏。听到此处,你有什么感想?”
不愧是从有身份的家庭出来的,范儿拿捏到位,说着说着还要来一些“我考考你”。
李清河老实地回答:“我深表同情。”
“还有呢?”顾涛板着脸。
李清河惊讶:“……还有?”
他应该说些什么哦,他跟关莹都不怎么认识。
客观地说,他和关莹面临的困难似乎存在一致性,他们都不太适合干农活。只不过关莹有人帮忙,而他李清河形单影只,只能一个人硬撑。
更可悲的是,他装的太成功了,至今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根本不想干农活。他来的第一天,在驴板车上说的那些话,都白铺垫了,他和母猪的故事一时半会儿也没个下文。
这么一想,李清河觉得还是他自己更值得同情,一天到晚尽瞎忙活了。
“行吧,你要买,那我就卖。但我们这不叫买卖,我们是交换,互通有无。”李清河问,“你有肉吗?”
“……没有。”顾涛抿嘴。
“你有精细粮吗?”
“没有,咳。”顾涛神色有些不自然了。
“你有布吗?”
“没有!”顾涛来气了,“你实在想要,我写信让我家里人寄过来。”
又是一个要家里人寄的。
李清河真羡慕他们,家里还有人。不像他,家里有人,但跟寄了没什么两样。
“怎么样?”顾涛冷着脸,“你只需要现在把香膏给我。”
“算了吧。”李清河说,“你是有能力的,你可以让人从上海买香膏寄给你,想要多少买多少。”
“……李清河!”顾涛感觉他又被驴了,“你这是出尔反尔,枉为你知识分子的身份!”
李清河的眉梢一抬。
他还没说话,石小磊忍不住了:“顾涛,这不算清河出尔反尔,明明是你自己要什么没什么,你还要赊账,这怎么换?”说大实话他是专业的。
“我只是希望关莹能够早一点用上香膏。”顾涛呼吸都急促了一些,“哪有你们说得这样不堪?石小磊,偷看偷听,你才是真的不堪。”
石小磊:“??”
不是,他床就在这里,他床就在这里!
顾涛对他们嗤之以鼻:“你们没有一点同志之谊,我对你们很失望!”
“………………”
一片沉默之中,还是李清河说话好听:“可是你还得和我们睡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
顾涛裂开了,他转身就走,一不小心和张爱华的眼神对上了。
张爱华慌忙解释:“我没有偷看偷听,我是光明正大地又看又听。”
顾涛头也不回地远离知青点,噩梦,都是噩梦!
他一副想不开了的样子,让剩下的三个人都不好意思就此安寝了。
“没事,我去找找他。”李清河先把鞋带系起来,主动请缨。
出了门,就看到顾涛往王兵家的方向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摘着野花。
李清河顿时什么都懂了,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去打扰了。
但他也不想立刻回去,随便走了几步,正好看到老林家的两个小孙女提着小篮子回家去。
斜阳冉冉,两个小姑娘一边踩着影子,一边背诗。
“姑不是这么背的,你背错了。”大的指点小的。
李清河想起来了,她们的姑,就是那个又有鸡蛋又勤劳能干的林秀秀,说是要参加初中毕业考了。
老林家允许这个女儿不上工,专心在家看书备考。
别说是在乡下,就是在城里的工人家庭,这都是极少见的事情。
只能说家底不错,经得起折腾。
……咦?咦!
李清河心底有个朦朦胧胧的想法跃起,但还没成型,不太好说出来。
老林家。
李荷花检查着孙女们挖回来的肥虫:“还不错。”
这难得的夸奖让郝兰母女三个都露出了笑脸。
看到她们不争气的样子,李荷花歪了歪嘴。
回头悄悄跟林秀秀说:“你的心思,我现在全懂了。”
又来了又来了,她妈又来懂她意思了。
每次李荷花说这种话,林秀秀总要身躯一震,把注意力高度集中。
“你用点蛋花,把大房就给拿捏住了。她们抢着做事,还跟捡了便宜似的,你什么都不用做,秀啊,你真是个秀儿。”李荷花自傲不已,“你还把郝兰和焦杏给离间了,不愧是我养出来的,你做的很对。”
林秀秀木着脸:“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我就是偶尔想当一个好姑?”
“对,就这样,就这样演。”李荷花高兴地拍拍她手,“你说这种话,虽然骗不了我,但旁的人一定信。”
林秀秀:“……”她真是服气了。
不过,郝兰显然还是疼她姑娘的。在原文里面,大妞和二妞会一溺死一失踪。此后,郝兰得了失心疯,林海生被批.斗,原文说算是给两口子重男轻女的报应。
林秀秀不在意她的大哥大嫂,但她觉得她的俩大侄女挺好的。
她拦不住母猪难产,但一定要拦住大妞二妞的悲惨人生轨迹。
她马上就是有学历有工作的人了,她一定能行!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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