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深,不是吧?”林雾深舍友在睡意朦胧中爬起,一手抓着栏杆,眼圈下乌青一大片,口气愤愤不平道,“今天这娘们吃错药了吗?都不肯给我们买咖啡啊。”
林雾深下意识觉得舍友用词粗鄙。
但他并没有为虞苏叶而辩驳,他习惯扮演完美无缺的林雾深,无法为任何人发火恼怒。
他气定神闲地安抚着舍友。
当虞苏叶的付出成为一种习惯,所有人自然就会为她偶尔的不付出而生气,在他们的设定里,虞苏叶为了林雾深的好感,为了博得他身边人的青睐,别说是几杯丝绒拿铁,就算是他们想吃山珍海味,那也应该要为他们寻来。
所以,林雾深的最直观的感受仍然是奇怪。
他甚至有些认同舍友的话,认定了虞苏叶今天可能遭遇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对待他们。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虞苏叶是否理所当然要做这些。
林雾深也一反往常,给予了虞苏叶一点“照顾”。
他给连声抱怨的舍友们订好了中午过后的早点,又给虞苏叶顺便多带了一份咖啡和甜甜圈。
他几乎能够预感到虞苏叶接受这些时过分的雀跃,以及眼底抑制不住的欣喜。
他亲自送到了虞苏叶宿舍楼下。
这也是他人生头一次站在别的女生楼下。
但来接应的不是别人,而是虞苏叶的舍友宋喻人。宋喻人抢先一步得知“渣男”要来的消息,并没有通知正主,而是麻利地清掉了虞苏叶的消息,自己踩了双人字拖就急匆匆地赶过来。
虞苏叶没有亲自到来让林雾深有几分说不上的心烦。
而亲手接收这一份下午茶的虞苏叶宿舍舍友此时正叉着腰,穿着鞋跟快脱落的人字拖,人就站在宿舍大门口,唯恐路过的人听不见似的放大声音——
“哟,最近怕鱼儿从鱼塘里跑偏了吗?”
“还亲自放一点诱饵哦?”
林雾深不知道这群女人对他的敌意为何如此之深。
他一度认为是虞苏叶不够爱自己,所以才会纵容她的身边人继续说自己的坏话。
可林雾深平常最爱喜自己的颜面,他并不打算在这里逗留太久,见有其他回寝室的学生,也就点到为止,交由虞苏叶的宿舍老大以后,便不复多言。
宋喻人却不依不饶地又骂了几句。
林雾深走远了。
宋喻人最受不了这种男的,她认为虞苏叶一定是受了林雾深的蛊惑,每当虞苏叶想要放弃的时候,一定是对方又故意给了一点点甜头。
就比如眼下,不就是上赶着给些甜头么。
这种男的明面上像个谦谦公子,实则渣透了。
她要不是亲自带虞苏叶检查过眼睛视力,她早想给虞苏叶亲自配上一副眼镜了。
她实在搞不懂虞苏叶为什么长那么漂亮,脸蛋好看身材忒棒,非要吊死在林雾深一棵树上?
更何况,这是一棵歪脖子树,林雾深虽然在校园里学业与学生会混得都还不错,可就连宋喻人也很早就知道的这个道理——
林雾深并没有特别突出之处,而在京市,他的这种优秀太过寻常。
若是没有背景傍身,那林雾深出了校园就什么也不是。
而你要说林雾深是个心思澄明的家伙,那另外的女人和绯闻又从何而来呢。
宋喻人心想,这要不是在大学,她要讲究素质文明,她估计早已对着林雾深啐上一口了。
她回宿舍后,一脚重重踹上了门。
那份咖啡她才不想给虞苏叶呢,万一她这女郎喝下这廉价的咖啡,岂不是对林雾深愈发情根深种了。
老大决心放弃自己的减肥大业,亲自给虞苏叶解决掉大麻烦。
虞苏叶不知道宋喻人从哪里搞来的又一顿点心,见惯了老大的行事作风以及减肥时的“出尔反尔”,可毕竟人家是老大,虞苏叶决心放下提醒的意思。
而与此同时,刚洗完澡,爬上床铺的虞苏叶还在思考同一件事。
那孩子的身份到底是谁?
是边远亲戚的女儿,托付他来照看;还是说,这就是边远的私生女?
也是他追不上许婠婠的原因?可这女娃娃举手抬足之间,半分也没有没有许婠婠小白花的气质。
虞苏叶还在焦急。
她分不清自己心绪变化的真正原因。孩子就像是一个契机,能够安抚平静她的内心,纵使是匆匆一瞥,亦是让她不再思考有关林雾深许久。
就像是一个喷雾型清洁器,经过自己的时候不过轻轻一喷,而如同污垢般的林雾深彻底在她脑中没了踪影。
这究竟是一个偶然碰撞的巧合,还是说这就是上天故意的安排呢。
毫无疑问,她作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她想要抓住那一个来之不易的契机。
假如可以的话,她愿意为此付出必要的代价。
虞苏叶思前想后,唯一的办法竟然是再见到那位孩子一面。
唯有再见一面,才能判断这仅仅是个巧合,只是上天固有的安排。
然而,这个年纪的虞苏叶也有所犹豫,毕竟边远的身份不同于寻常人,而且人家就算是为了心爱的女人办事,这也是派一个管家出来打发自己,本人亦是不出场。
更别提让他将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亲自带出来,给她瞧上一瞧。
她虞苏叶的身价和才华摆在这里,可能就是不配跟人家见面。
思及此处,虞苏叶有些沮丧。
她拉上了深蓝色的厚重床帘。
窗帘上一袭星空的破旧图案却在突然在这个夜晚熠熠生辉。
只听外面另外两个舍友陆续回来,她们争先恐后地吐槽了老大“贪食”一波。
不过,大概是捕捉到自己已经上床的消息,她们之后的声音动作都轻了许多。
虞苏叶托起下巴,不出意外的事发生了,虞苏叶又一次陷入了失眠的沼泽。但这一次失眠,更多的是对自己和未来的思考,而非是思考着怎么对林雾深更好些。
夜里,她来回地辗转反侧。
她反复去想那姑娘可能的身份地位,自己亲自去找她可能会遇到的重重枷锁和阻拦,但虞苏叶并不是个轻易言弃的人。
没过多久,她已经制定好新的方案。
她决心再去一趟郊区的庄园,而这一次,她不请自来。
边家。
郊外城堡今天来了位不速之客。
肉眼可见的是并没有任何人愿意搭理她,但虞苏叶依旧以要与边总商量事情的名义而留下,她见着管家阴沉沉的侧脸,也不恼怒,只说是必要的事不得不来通知一声。
“虞小姐,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大可和我们说一声。”
“不是非要见边远”的意思已经传达得格外清楚了。
管家说是如此,但茶水还是递到了虞苏叶手边,虞苏叶见那天光鲜饱满的石榴仍在果盘之中,而果盘的底座似乎已经换成银质的了,在万千水晶灯下翻着些许银光。
她一手拿过那果子。
来都来了。
好不容易混进来,虞苏叶才不会就这么空手而归呢。
她并没有理会管家驱赶的目光,而是专心致志地把石榴揣进自己的兜里,然后冷不防地从冷白色皮质的沙发缝隙里查找到了一个玩具的铃铛。
如此一来,虞苏叶总算是找到了攀谈的理由。她扬起脸,无疑不是用礼貌而又尊敬的口吻。
“最近,你们家里是有孩子玩闹吗?”
虞苏叶迫切地问,偏偏神情还是强装着镇定。
管家这才知道女人的心思绝非没有那么简单,故意送孩子到别墅外,又以孩子的名义再来探访,可真是好大一盘棋。
只是这么冷的天,让自己女儿冒着寒气,穿着单薄的睡衣就往别人家的方向走。
这样的女人未免太绝情些。
先生不在,莫管家有意替他“教育”一下这位不合格的母亲。
“无可奉告。”
这是管家最初的回答,与此同时,虞苏叶还收到一记颇为警告的眼神。
她确实不该冒昧前来,尤其是涉及人家大佬的隐私。
可她也不至于无耻到出卖边远的相关八卦,来换取钱财。
她收回自己本不该有的打量目光,正想离场,可虞苏叶唯恐失去了心中长久昏暗得来的唯一曙光。
虞苏叶回头,一手趴在冰冷的真皮沙发上,她努力挤出亲切的笑容,再度八卦问道,“边总家里是不是多了个女孩子啊?”
她本来还想与管家谈及一下有关那天的见面,马路上的匆匆一瞥,以及旁人可能觉得不大真切的强烈感受。
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因果。
这时的管家已经“心领神会”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
这家的管家似乎对她有着一种莫名的敌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虞苏叶还不怎么确信,但这一次她是很明显就感知到了。
可被管家如此呛了一句,虞苏叶不知道作何回答。
她一时语塞。
就在此时,壁炉的火焰伴随着门口的动静忽然猛了几分,漂亮的火焰上蹿,发出好听的“滋滋”声。
有人正在回家,一手推开了沉重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