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护妻
苏绵本已经习惯了。
习惯每回自己孤独的站着,面对苏阮和继兄们的排斥。
但当她看见魏沉景,听完这句“夫君来了,不怕”,忽然喉咙就开始发哽。
不是因为她吃了亏。
而是因为这个男人沉稳站着,对错都没问一句,就无条件敞开双臂,接住疲惫的她。
她才知道……
哦!原来被人偏护,是这种感觉啊!
特别开心,特别幸福,明明很想笑的,却忍不住红了眼。
但就这么一点红,入了魏沉景眼里,他的笑就淡了。
魏沉景官场浮沉的久,叔父兄弟皆是简单性子,许多腌臜事都无意外经他的手。
锻炼的多了人心也就硬了。
他几乎任何时候都能维持脸面平和,能牵动怒意的极少。
但苏绵眼红了。
即便那么一点,他心就一沉。
可能苏绵都不知道,他其实一直关注着她。
从下马车看见苏阮,她不加掩饰露出的冷脸。到后来苏父送礼,苏阮对她眼神里的妒恨。以及给苏父捏肩时,苏父小心觑苏阮那两下……
他都知道,只是又不好插手。
直到方才听见苏阮那句“你不姓苏”。
这话不管是真是假,都不难猜测,苏绵在金陵过的应当不好。
魏沉景闭了闭眼,直起身。
他人生的高大,半边身子把苏绵挡在身后,这是下意识庇护的动作。
他都还要处处让着的人,被别人欺负了去……
魏沉景转头,淡看了眼苏阮,指着她对外面人说:“撵了。”
他说撵了,不问因果,未究对错。
甚至语气嫌恶,由此可知,这个撵了绝不仅仅是叫她出苏家别院那么简单,后面意味着什么?苏阮不敢多想。
但她知道,自己需要辩驳。
苏阮换了笑,攀关系,“妹夫……”
魏沉景瞥她。
冷意让苏阮咽了咽口水,“魏将……”
魏沉景更面无表情。
苏阮看出来了,魏沉景就连她叫他,都嫌脏了耳朵。
苏绵面前,她尚能撑得起骄傲,但真正高门贵子,单单一身气度就压的她弯了腰。
苏阮忍着怨愤,好声好气提醒:“您的身份虽然高,却也不能在我家仗势欺人吧!”
魏沉景则用浑然不在意的语气说:“你有意见?”
——仗势欺人,你有意见?
魏沉景今日穿了一袭宽袖,风雅的外形弱化了武将气势,但这一刻再看他,苏绵忽觉的他……特别高大。
魏沉景:“我魏家的夫人,诰命在身,自与你相见起便以礼相待,方才不也未得你半分尊重吗?”
苏阮听的脸色一白。
魏沉景继续道:“可见对于有些人,你若示弱,他们便得寸进尺。既如此也就没有好声好气的意义,有势不仗,那才是傻。”
听了这话,苏绵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
魏沉景说这话虽是面朝苏阮,但苏绵觉的,他应该是在教她。
苏绵不大确定,绞着他衣袖慢慢思考。
无奈力道扯到魏沉景,他往下看了眼。
瞧她这时候还能神游,心中叹息一声,状似不经意把袖子往下放了放,叫她牵的更方便。
苏阮看不见他们动作。
她只觉的嫉妒、憋屈、不甘……种种情绪交织,让她脑子高速运转。
她知道,若这样被魏沉景逐出华京,往后怕是再无归来之期,她还指着邵清书平步青云,怎么能脱离华京?
这绝对不行!!
苏阮大着胆子:“天子脚下有法可依,你们若平白无故欺我过甚,不怕我击鼓鸣冤吗?”
“击鼓鸣冤?”
魏沉景笑了,笑过之后忽厉声喝道:“那你就去击!”
“我这人带兵惯了,强势又护短,你算个什么东西?欺了我的人,竟还敢拿击鼓鸣冤威胁我!”
魏沉景不屑:“今日之事,若我夫人有错,任多重的罚,我尽可受着。但若是你之错,我说一声严惩,端看整个华京谁敢收你买通的银子!”
苏绵在身后,被他吓了一跳。
自成亲后整整三日,魏沉景对她都是温温柔柔,重话都没得过一句。
她赖床惹他不高兴,他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沉默,而且还照旧让她在他手里撒欢。
她便以为魏沉景是个温善的,倒从未见他这般生气。
就连蛮横惯的苏阮,这会儿都不敢说话。
“拉出去。”魏沉景道。
话音刚落立即有暗卫进来。
魏沉景下的令,声音犹自带怒,他们才不管这是不是夫人的娘家姐姐,拽着苏阮两只胳膊,利索的往外面拖。
魏沉景转身,瞧着苏绵似还没回神,“你也吓着了?”
苏绵眼珠子动了动,仰起头脸有些白,瞧着确实心有余悸。
苏绵也不敢骗他,捏着自己小拇指和他比划:“有这么一点点!不过你是为了我,我头回见,不大习惯,以后会努力心平气和的。”
魏沉景把人牵起来,“算你有点良心。”
苏绵嘻嘻笑笑,摇了摇他手说:“你低下头些。”
“做什么?”
这样说着,魏沉景还是好脾气俯身。
苏绵在他耳边轻轻道:“夫君,你方才厉害人的样子格外英俊呢!”
魏沉景笑:“你喜欢?”
“喜欢。”苏绵毫不犹豫,“超喜欢的。”
魏沉景自己要问的,最后却自己不自在,可能因为头一回有人这么直白夸他吧!
他轻咳两声点开她凑过来的脑袋,“知道了,回家去。”
“好啊!”苏绵挽上他胳膊,人特别乖。
再说外面苏阮何时被人这般对待过?
整个人面朝上仰着,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人拖拽前行,往日越是端着贵女气派,这一刻就越难以忍受这种狼狈,挣扎着不愿去街上被外人看见。
是以,当魏沉景和苏绵手挽手出来,她人还在。
苏阮看见那个对她狠厉的男人,犹为亲昵的被苏绵贴着,嫉妒和耻辱上头,憋的她目眦欲裂口不择言:“哈哈哈好笑,真好笑!”
一连串诡异的笑声,让苏绵抬了眸。
就见苏阮疯了似的,发狠的眼中带着几分癫狂之意,“有些人被绿了,竟还对人掏心掏肺。”
苏绵脚步一顿,听了个开头就能猜到了结尾。
苏阮像是要跟她同归于尽般喊:“魏将军,你对苏绵这般好,可知她未嫁时,曾不要脸勾引过我的夫君?邵清书至今对她……”
苏阮话没说完,耳旁一阵冷风。
啪的一声,有人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暗卫惊的停了脚。
苏阮亦不可置信的扭头,看见了浑身发抖的苏父。
苏父匆匆而来,听到苏阮喊的话,他又震惊又生气。但亲生女儿,却不能任由苏阮作丢了命,情急之下头一回对她动了手,打完看见苏阮脸上迅速浮现出的巴掌印,心疼的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里面遍布血丝,“你闭嘴!”
苏父怒气的一吼,惊懵了苏阮。
然而恨意冲昏了头脑,她看不见苏父保护她的深意,只崩溃苏父为苏绵打她,整个人越发不管不顾。
“我说错了吗?整个金陵城都知道,苏绵和邵清书两情相悦!当孤男寡女月黑风高,他们在普济寺庙,鬼知道有没有……”
魏沉景冷了脸,周身寒意肆虐,“堵她的嘴。”
不用别人动手,苏父就后怕的捂住苏阮的嘴。
苏阮还不甘,“唔唔——”
魏沉景眼中狠厉:“你若觉的单单是捂,不能叫你有所忌惮,那……我可叫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苏阮登时浑身一震。
偏头看似笑非笑的魏沉景,眼带浓浓杀意,忽惊恐回神,怯意慢慢回笼。
苏父看她冷静下来,想帮忙求情,只是话没出口,就听魏沉景冰冷的一声——
“拖出去!”
苏绵听的一个哆嗦。
苏父的话也直接堵在喉咙口。
魏沉景谁也没理,抓着苏绵就往外走。
人言最可畏,使君生别离。
私情于女子,恶毒又要命。
那些话魏沉景具体怎么想?他有没有相信?苏绵不知道,但苏绵知道他心情肯定不妙,而且是怒急。
因为一贯包容她的人,现在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真的很努力想要甜,但却因为苏阮几句话毁了。
苏绵满心的疲惫和悲凉。
临出门的时候,苏父追过来,气喘吁吁拦住苏绵。
看苏绵也满头是汗,眼里都是愧疚,“是我没管好苏阮,叫绵绵委屈了。”
苏父声音沙哑:“父亲……对不住你。”
他年轻时太忙碌,疏于几个孩子的教导,等到分出心力时,他们都已有了自己的想法,迟来的约束得到的只是更多叛逆。
苏绵看他弯下去的腰,觉的苏父一下老了十岁,心疼道:“错的是苏阮,父亲是好父亲。”
苏父叹息一声,全家也就苏绵这么想了。
“我知你比他们通透,会把日子过好。但你叫我一声父亲,我总是担心你一个人吃苦,有些话父亲说着你千万记得——这个别院往左走第三家,是江家。”
苏绵拧眉:“姜?舅舅吗?”
苏父摇头:“非也,是江清松。”
苏绵一愣,这个名字她只在母亲信里看过。
苏父继续道:“绵绵,你与他虽未一同长大,但终归比常人亲近,看在你母亲份上,他不会不管你。”
这也是苏父买这别院最大的目的。
绵绵华京无亲人,江清松就是她最后的底气。
苏绵忍不住红了眼圈。
从小寄人篱下的姑娘,明白自己和苏阮的差别,所以有些东西苏父可以主动给,她却不能自己要。
她恪守着界限,记挂着身份。
谁知苏父竟为她竟筹谋至此,苏绵感动的流了泪。
苏父笑着给她擦泪,“好了快别哭,都是大姑娘了,你现在哭父亲总不能像小时候,背着你哄。”
苏绵噗嗤一声就笑了,伏在苏父肩头。
“父亲,谢谢您,我明白的。”
血缘天生使人亲近,但血缘并不代表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绵绵:老公快被气死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